周子越點菜的時候,我低著頭在給沈時倦發微信。
我甚至有個想法,讓沈時倦過來,直接跟我媽說他是我男朋友。
我字都打好了,又一個一個消掉。
我從小到大對我媽都沒叛逆過,更何況現在,何必讓她在老友面前難堪?
再說,沈時倦是我男朋友嗎?
他好像從來沒說過啊。
「晚凝。」我媽用胳膊肘輕輕地碰了碰我:「別總是玩手機,跟子越聊聊天啊!」
相親最尷尬的事情就是,明明不熟的人卻得尬聊。
我抬起頭跟周子越笑笑,他已經點完了餐,很紳士地拿過來給我看:「你看看有哪些不愛吃的?」
「我都可以。」
說完這四個字,我已經有點如坐針氈了。
上了菜之後,我媽竟然和周阿姨從桌邊起身:「你們慢慢吃,好好聊。」
「媽,你幹什麼去?」
「我和你周阿姨約了去做美容。」我媽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手背:「今天有部電影蠻好看,你們吃完飯再去看部電影。」
我媽安排得明明白白,然後她和周阿姨就走了。
她走了也好,正好等會找個機會跟周子越說清楚。
或者不用說,人家說不定也是被硬拉來的呢!
上菜前,周子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聊著,無非也就是最近在做什麼,平時忙不忙之類的。
我的近況其實他不用問,新聞上都能看得到,但他隻字未提,還算挺有風度的。
好不容易上菜了,我一邊吃一邊想等會怎麼跟他說我下午有事。
周子越忽然往我碗裡放了一隻剝好的蝦。
我有點意外,抬起頭看向他。
他立刻說:「我是用叉子剝的蝦,不是用手。」
然後,他開始展示叉子剝蝦的絕技,一氣呵成,看上去特解壓。
「謝謝。」
「不客氣,我再幫你剝一隻。」
「不用了。」
「要不,我教你?」他興致勃勃:「你這樣拿著叉子,不是,是捏著叉子的尾部。」
我沒get到到底拿哪裡,他乾脆跑到我的身邊來捏著我的手教我操作。
「你捏這裡,對,然後另一隻叉子刮掉肚子上的皮...」
周子越的手環過我的肩膀,等於是把我整個人都圈進了他的懷裡。
看上去好像是有點占便宜,但人家的身體是懸空的,手也沒碰到我的手,雖然感覺上有點彆扭,可我也不好推開人家。
我費勁巴拉地在他手把手的指導下剝好了一隻蝦,剛一抬頭,忽然在落地玻璃窗的外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無巧不成書都沒那麼巧。
此時此刻站在窗外的人竟然是沈時倦。
外面落著秋雨,他穿著菸灰色的短風衣,手裡撐著一把暗橘色的傘,玻璃窗上的雨點模糊了他臉上的表情。
如果他不是沈時倦,這樣一幕油畫般的場景會讓我忍不住吹口哨。
可是,我現在眉心在跳。
我得追出去跟他解釋,不是他看到的這樣。
有時候眼見都不一定為實。
但我一錯眼他就不在了,外面的街道空空蕩蕩,哪裡還有那抹菸灰色的身影?
「晚凝。」周子越見我在發愣,輕輕呼喚我的名字:「怎麼了,看什麼?」
「我好像看到了我的朋友,我先出去...」
我剛準備出去看個究竟,只聽見服務生整齊劃一地喊著:「歡迎光臨!」
然後那抹菸灰色的身影就走進了餐廳。
沈時倦進來了!
我莫名的緊張,也有點莫名的興奮。
先不去想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我都想好了,他走過來我就跟周子越介紹他是我男朋友。
不管沈時倦有沒有承認過,反正今天我就先主動了!
但是,然而,可是...
他並沒有走到我的桌邊來,而是在我旁邊的空桌下坐了下來。
我都快站起來了,又坐了下去。
「晚凝。」周子越說:「你朋友怎麼了?要給他打個電話嗎?」
「暫時不用。」我跟他笑笑,餘光瞟向沈時倦。
好吧,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幹嘛。
他當做不認識我,我也當做不認識他。
我繼續吃飯,雖然食不知味。
周子越還挺健談的,開始跟我聊他為什麼會用叉子剝蝦的事情,原來他在英國留學的時候做過服務生。
「我不但做過服務生,我還去農場裡養過牛。」
「為什麼?」我心不在焉地跟他聊:「我記得周伯伯生意做得很大。」
「倒不是錢的問題,只是想試一試不同的生活。」
「哦。」我沒興趣了解他想過怎樣的生活,餘光又不由自主地往沈時倦那裡瞄。
沈時倦的對面,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女人。
瞬間移動嗎,剛才還是空的椅子。
當我看清楚那個女人是誰的時候,我只覺得我的腦子都有點宕機了。
沈時倦對面的女人,竟然是顧淑怡。
顧家的四小姐,我的死對頭顧淑怡。
幾天前,她還在沈時倦的面前被我爸用皮帶抽得慘叫連連。
現在就打扮的珠光寶氣,儀態萬千地坐在沈時倦的對面。
我有點錯愕,他倆坐在一起有種破次元壁的違和。
顧淑怡也看到了我,四目相接中,我也看出了她的驚愕,很顯然她不知道會在這裡遇到我。
這時,我的手機叮的一聲響,我低頭看了看,是沈時倦發來的微信,但不是現在,而是十多分鐘前。
「你父親介紹顧淑怡給我,我去應酬一下,等會去機場。」
我的手機上次摔了一下,有時候就會卡,這次更離譜,卡了十多分鐘。
所以,沈時倦不知道我在這裡,只是巧了。
真的巧,巧得晴天霹靂的。
我該不該過去打個招呼,還是裝作沒看見?
恍神間,周子越又給我夾菜:「晚凝,你吃得太少了。」
「謝謝。」我往嘴裡塞了一口菜,自己也不知道吃的是什麼。
這時,沈時倦卻走過來了:「嗨,這麼巧?」
我含了一嘴的菜,拼命吞下去,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我含糊地介紹:「這位沈時倦,這位是我媽的老友周阿姨的兒子...」
「周子越,您好。」周子越伸出手跟沈時倦握手。
這種修羅場我難得經歷,說不好是尷尬還是不安。
顧淑怡惡狠狠的眼神從沈時倦的身後射過來,像一把淬了毒的箭。
我爸竟然把顧淑怡介紹給沈時倦,驚訝之餘也不難理解。
對於沈時倦這樣的人,我爸想把他納為自己的乘龍快婿,只能說他頗有眼光。
我爸有七個兒女,待字閨中的只有我和顧淑怡,顧淑青已經談婚論嫁了,只是還沒舉行婚禮。
所以,他把顧淑怡介紹給了沈時倦,卻忽略了他還有一個女兒。
哪怕顧淑怡那天的醜態被沈時倦盡收眼底,我爸也沒考慮到我。
沈時倦跟我們打過招呼又回到桌邊,我倒是不嫉妒,我不認為沈時倦會對顧淑怡感興趣,只是忽然有點意興闌珊。
好像不論我做的到怎樣好,而顧淑怡在外面闖了什麼禍,給顧家帶來怎樣不好的負面影響,都不影響我們在我爸心中根深蒂固的地位。
所以,一切都是枉然。
「晚凝。」我在周子越又一次的呼喊中終於破防。
我抱歉地跟他說:「對不起啊周子越,我下午還有點事,我先走了,麻煩幫我跟周阿姨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