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還有利用價值,先掏一點。」
梁岳目送孫嵩下山,內心暗笑,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錢塘……如不出意外,他們拜的是太平神拳杜家為師,杜家是太平神拳治頭大祭酒,你要多加小心。」
先前追殺他的人,應該不是孫家的人,不然孫嵩也不會上來招攬梁岳;自那次之後,石泉子毀了原先隱居的地方,在柳莊附近生活。
「我知道了。」
夜晚,繁星點點,皓月當空。
屋外,微風吹拂竹葉沙沙而響,搖曳的竹影,像是張牙舞爪的妖魔。
蓬萊丹室之內,梁岳看撒豆成兵術。
撒豆成兵之法用的是黃豆。
事先畫好兵馬符,而後再以無根之水、公雞血浸泡黃豆三日,再取出黃豆,以兵馬符包之,一張符包五枚豆子,開壇供奉起來。
等到符咒自然化為灰燼,赤砂兵馬豆即可練成,用時輸入真氣,拋出豆子即可。
「中和同心,共生萬物,撒豆成兵,護法真靈。」
「不愧是歷史悠久的門派。」梁岳感嘆。
之後找來筆墨紙硯黃紙、開始練習畫符。
嘗試數次,初步臨摹。
廢掉幾百張黃紙,終於練成一筆呵成。
這是他第一次畫符,修道傳承斷絕的今日,梁岳嘗試一點點將傳承聚攏起來。
第二日,孫嵩又再次上門,仙風道骨的他摸著鬍鬚,笑道:
「如何?」
「有點頭緒,孫神仙再給我一點時間。」梁岳拖延時間,先看這個法術能不能練,得出結論之後,再騙其他的法術。
「不錯,你果然有仙緣。」孫嵩暗笑此人真是魔怔了,這能練成才怪,要是能練出來,他把自己腦袋擰下來,從此改名孫高。
不過魔怔也是好事,當了信徒後會更狂熱。
「哈哈,去也。」孫嵩再次飄然下山,遠遠又傳來新的詩歌。
「終古已寂寂,舉世何營營。悟彼眾仙妙,超然含至精。」
石泉子從一側出來。
「山伯,他該不會真把自己當神仙了吧?」
……
另一邊,荒郊野外。
馬車沿著疾馳,濺起一地煙塵。
趕車的人是祝雄台。
「英台,山伯真的來信讓我過去嗎?」祝雄台回頭問道,他總感覺有些怪怪的。
「是是,都說多少遍了。信中就是這麼寫的。」祝英台沒好氣道。
其實是她編的,根本沒有這回事,只是想讓大哥帶她過來。
大半年過去了,她想親自問一問,為何還不來迎娶自己的「妹妹」。
「哎,梁兄弟想見在下,即便遠在千里,在下亦會歸來。」祝雄台搖頭晃腦,自己真乃山伯之知己。
……
清晨,馬車停在塢堡門口。
下來一個中年雅士,美髯長須,氣質儒雅。
卸任之後的謝玄無所事事,正好過來拜訪一下。
馬車沿路而來,此地作物長勢優良,民眾面色紅潤帶笑,看來在柳莊生活的百姓過得不錯,怪不得祥瑞出現於此。
「康樂公怎麼有空過來了?」
池邊水榭,梁岳為謝玄泡好茶。
「我特地前來道謝,之前一直擔心謝家後繼無人,祥瑞事件讓謝家在朝堂站穩腳跟,我也放心卸任了。」謝玄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道。
柳莊茶很有意思,別人都是加料煮茶,此地是炒茶葉泡茶,喝起來別有一番滋味。
「原來如此。」
梁岳對朝堂之上的事並不關注,亂世到來,世家不過是大一點的螞蟻。
他現在對時局非常失望,幾乎沒有一個干實事的人。
梁岳忍不住說道:「不得不說,你姐夫王凝之,真是不折不扣的廢物。」
王凝之當了會稽太守,迷信太平天師道,黃帝齊民術推廣被擱置,原本有望好起來的民生也漸漸敗壞。
謝玄聞言非但沒有憤怒,反而笑道:「哈哈,謝家人亦是如此看他。」
兩人閒聊政事。
不遠處,部曲幹完農活之後進行操練。
謝玄看出玄妙,驚訝道:「你這些部曲都都會內功?怎麼找的?」
「運氣好而已。」梁岳總不能說這是夔牛社鼓而為。
……
又一輛馬車在趕來柳莊的路上。
祝公遠沉思良久,女兒差不多該嫁了,這次拜訪朝堂同僚,亦是物色人選,此時此刻,他心裡已有人選。
……
「侯君,祝氏人前來拜訪。」
「哦?失陪。」
「一起吧。」
梁岳出門,原本以為是祝公遠,未曾想是祝英台兄妹。
兩人目光對視。
「哈哈,山伯,好久……呃……」祝雄台爽朗大笑,正想上前寒暄。
梁岳直接繞過此人。
來到祝英台面前,兩人身高有些反差。
「你怎麼來了?」
祝英台小臉通紅,氣道:「之前的承諾呢?不打算履行了?」
「沒錯,我不打算向你妹妹提親了。」
祝英台面色煞白,身形搖搖欲墜,眼中帶著一絲絕望,道:「為什麼?」
「因為我想娶你。」
梁岳上前一步,將同窗兩年的佳人擁入懷中。
嗡!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
「山伯,你……你想幹什麼?」
祝英台失神了,臉紅得跟蝦米似的,感覺頭頂都冒著熱氣。
「陪你終老,壽盡一世。」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歷史長河宛如滔滔江水,一去不復返;自己也會衰老逝去,有些事情現在不做,將來遺憾後悔也來不及了。
萬年太久,只爭朝夕。
這一世不留遺憾,美眷佳人,直到壽元耗盡。
祝雄台呆若木雞。
門外,謝玄捋著鬍鬚,眼中帶著一抹笑意。
楊柳依依,蝴蝶紛飛。
黑衣僧人解空眺望此處,見此情此景,露出一絲釋然的微笑。
「願天下有情人,共飲一江水。」
梁岳鬆開手,正色道:「明日,我便托人提親。」
「嗯嗯……好。」祝英台終於緩了過來,還是有些羞澀,「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就知道了,柳莊大夥都知道。」
「你……」祝英台眸子睜大,不敢置信。
當年讀書時的同榻而臥、抵足而眠,豈不是……。
「哈哈。」梁岳知道女子心中所想,頓時爽朗大笑。
修道,不是閹割入宮。成仙,不是棄情絕愛。
老子、莊子、皆有妻兒。寧陽子、劉安也有後人。
修道之事,做到順應自然,無為而治即可。
大隱隱於市,忘情亦是極情。
此乃老莊逍遙之道也。
噠噠噠……
馬車行駛,士人下車。
祝公遠看到眼前的場景,亦是呆若木雞,半響不能言語。
他希望自己看錯了,這是會稽,不是豫章。
「世伯!」梁岳坦然打招呼。
謝玄此時忽然開口,說:「公遠,兩個小輩的婚事,由我做媒如何?」
祝公遠沉思良久,道:「好。」
祝氏也不是禮法森然的北方大族,而是南方本土士族,祖上是古楚貴族,家風較為開明,不然不會做出讓女兒喬裝讀書之事。
古楚貴族,吳越之女,敢愛敢恨。
這一世,平淡壽盡。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