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山風清冷,雲蒸霞蔚,朝陽為滾滾白雲披上一層金邊。
烏鴉高飛虛空,觀察四方景象。
嗖嗖!
似有豺狼露頭,梁岳看也不看,手腕一翻,兩指夾著鋼針射出,豺狼當場倒斃。
自從修煉了金針之法,梁岳就把金針當做武器,此物比刀劍有用,至少不用近身肉搏。
路上有好看的野花,順便摘下一朵送給英台。
諸暨縣城,此地縣令為徐羨之。
莊園外,桃花樹下。
許久未見,徐羨之蓄起了須,他在樹下乘涼,家人在一旁野炊。
柳莊出來的人大多喜歡在踏青時做燒烤,徐羨之出來兩年,這個習慣一直保持至今。
望著農田,徐羨之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是自己的成績,父親如今也不如自己。
「咦?」徐羨之忽然起身,他以為自己眼花了。
遠處走來一個人,此人竟是莊主。
「莊主?你怎麼來了?」徐羨之轉頭叫來妻室,妻子抱著一個兩歲娃娃。
「出來逛逛,羨之,你幹得不錯。」
「莊主說笑了,在下本身並無才學,唯有埋頭苦幹,也算不負官身。」徐羨之苦笑道。
「埋頭苦幹才是真本事,羨之,你快要領悟平天下之道了。」梁岳自己也沒想到,這個浪蕩子竟然能堅持下去。
「但願如此。」徐羨之笑道,他曾經苦尋平天下之術,一心想治國安邦,封侯拜相。
在此勞作兩年,卻發現所有的計謀、韜略、奇策,甚至不如種一片好田來的實在。
徐羨之並非謙虛,他是真沒才學,甚至字都寫不明白,而治下的百姓,卻比絕大多數世家子弟治下過得好。
實幹興邦。
時至今日,方才知道莊主那句話的含義。
「莊主,這是我兒喬之。」
梁岳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對徐羨之說道:「備一匹馬,我要回柳莊。」
「莊主留下吃飯再走吧。」
「不必,莊內有事。」
「稍等。」
梁岳騎馬離開此地。
妻子不解道:「夫君,這位客人是什麼人?」
「他是我常說的莊主,長樂亭侯,江左麒麟。一個……」徐羨之思索片刻,笑道,「……世外之人。」
閒雲野鶴,一切在他眼前仿佛浮雲。
揚鞭車馬,玄鳥相伴,疾馳官道之間。
梁岳背著從徐羨之處要來的竹簍,裡面裝著鮮花與藥草,走走停停,賞遍風光。
「世外桃源,守屍之地。」
梁岳認為越王蛇吞境還不錯,足夠隱蔽,凡人之力難以到達。
更重要的是有水源和空氣。
太一守屍,屍解羽化,神魂升華,肉身還原。
肉身還原意味著恢復年輕,一身真氣亦是不存;當然,這不意味著從頭開始,畢竟神魂境界高了,撿起更加容易。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剛復活時是普通人。
如果埋得太深,恐怕沒等重拾修為,在墳墓里就活活餓死,此現象稱為「困龍」。
埋得太淺,又有各種人災。
寧陽子當年是子孫安排下葬,棺材進入昆蟲,肉身甦醒之前被昆蟲咬壞,因此蹉跎半生,抱憾而亡。
「屍解鍊形,或許有冥冥中的天意人災,不得不防。」
晉朝戰局混亂,萬一被什麼摸金校尉,又或是亂兵流民挖墳掘墓,那就不好說了。
後人守陵也不現實,如果出現天下大亂,自己的墳墓豈不是禁錮後人的枷鎖?
不如躲到人跡罕至之處,再放上辟穀丹、蜂蜜等保存較久的食物,洞中還有水源,醒來也能填飽肚子。
此地算得上是亂世避難之地。
「以後或許還有其他福地,日子還長。」
行進會稽,見民生凋敝,好在兩年多的安分日子,也沒有讓民間太過混亂。
烈日高懸,影子很長。
嘀嗒嘀嗒……
一名青年騎著毛驢,慢悠悠行走官道,麻衣粗衣,衣著簡樸。
此人正是兩年未見的陶淵明。
柳莊在即,田連阡陌,碩果纍纍。
農民低頭勞作,汗滴禾下土,部曲來回巡邏,家將們與眾人一起修繕水利。
看到眼前場景,陶淵明不禁感慨,道:「比起武陵郡,這裡才像世外桃源。」
忽然,後方傳來騎馬聲。
陶淵明下意識轉頭,嚇得又低下頭,裝作沒看見。
騎士停下,那人笑道:「這不是元亮兄嗎?可否找到桃源?」
陶淵明面色尷尬,期期艾艾道:「在下……未曾尋到世外桃源。」
既然碰上了,兩人一路閒聊。
原來陶淵明一到武陵郡盤纏就花光了,無奈投靠武陵太守當了個佐官,不到一年又辭官歸隱田園,結果種了個草盛豆苗稀。
「哎,慚愧慚愧。」陶淵明掩面羞愧,既是失落,又是尷尬。
「元亮莫急,我倒是找到了桃花源……」
梁岳將自己編的故事娓娓道來。
聽得陶淵明失神半響,回過神來,發現梁岳早已行遠。
「等等!梁兄!山伯君!長樂侯!桃花源在何處?」陶淵明費力抽打著毛驢。
「前方!」
「前方何處?」
「腳下,哈哈。」
快馬加鞭,濺起一路煙塵。
人生八十,十載幼小,十載蒼老,三成睡眠,三成勞作,閒時寥寥無幾。
一世有一世活法,立足當下,吾心安處便是桃花源。
回到柳莊,梁岳行至梧桐園,英台果然在此種花。
「來。」梁岳將花交給劉珏,攔腰將祝英台抱起。
「山伯,你怎麼了?」英台眨了眨眼睛。
「沒事,跟你說說話。」
兩人進入屋中,只留一頭霧水的劉珏。
「英台姐姐,還種花嗎?」
軟玉溫香,春暖帷帳,誰羨鴛鴦。
深秋即逝,天氣漸冷,細雨綿綿,寒冷徹骨。
山上。
石泉子靜坐如大佛,身上穴道插著金針。
「時間過得太快了,回想去年,宛如還在前幾日。山伯,老夫這次真的要死了。」
梁岳寫著記憶中的鳥蟲篆,頭也不回道:「你壽數未到,不過是傷勢影響元氣,如今我有金針壓住傷勢,一時半會還能撐著。給!」
梁岳將寫好的鳥蟲文遞給石泉子。
「鳥蟲文是古代南方鳥篆,此鳥篆失傳已久,老夫隱居時研究過一段時間。」
「上面寫著什麼?」
「一種神通,名為縛龍索,以金絲、黃麻、劍麻、亞麻、布麻、漢麻等五麻製成,長三尺,以硃砂、雞血浸泡,每日咒語念之,四十九日可成,可長可短,堅硬如鐵。」
「還有取蛟龍血的手藝,蛟龍血可餵養異獸,激發氣血。人不可食。」
「縛龍索,蛟龍血……」
蛟龍血應該就是池底的粉末,人不能食,興許是怕蛟龍血讓身體產生不可測的異變。
梁岳有個疑惑,在內力未誕生的時代,古人是否會吃古代遺留的獸血來激發氣血?
從歷史上看,允常並無神通,僅僅是力大如牛,死得也早。興許是這個原因。
此血可用來豢獸。
「我知道了。」
梁岳拿著翻譯好的文字下山。
「哎哎,針沒拔!」
時光飛逝,轉眼間到了元日。
太元十四年,玉蠶絲線如年輪,纏繞二十四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