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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準備要辦大事的大伯

2025-01-01 20:50:51 作者: 下雨我帶刀
  「阿娘,父親還沒有回來?」

  回到家中小苑,看到母親拿著木棍站在院子裡,伏子厚望著小苑外,那些透過木欄,時不時經過,看向苑裡的人影,轉頭對著母親輕聲詢問道。

  「還沒有,快進屋去!你伯父回來了!」

  伏子厚的母親陶氏年近四十,身著布衣,看到伏子厚回來後,對著劉老點點頭,看著伏子厚的頭髮有些凌亂,隨即抬手輕輕撫平。

  言行舉止間,陶氏眼神還不忘盯著苑子外,偶爾路過的人影。

  看著這一幕,伏子厚早已習慣,在這亂世之中,任何時候,都要警惕外人,即便是你的多年鄰居。

  伏家早些年之所以搬到這裡,正是因為當初堂兄伏志新娶的妻子邰氏,彼時剛剛嫁到伏家,有一日,邰氏看到一個七八歲的小女童,髒兮兮的站在門外,眼裡滿是哀求的看著她,最終心有些不忍的邰氏,忘記伯母張氏的叮囑,偷偷拿一些吃的給那小女童。

  伏子厚至今都無法忘記,那晚上若非父親與劉老回家,恐怕阿翁、伯母張氏、母親陶氏、堂兄堂嫂,以及伏子厚,都要被那些飢腸轆轆的人殺掉。

  最終是看到手中有劍的父親與劉老回家,又看到父親答應把所有吃的都交出來,那些滿眼想要『吃人』的難民,方才在夜色中慢慢離開。

  那些人來過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於是第二日天還沒亮,一夜都沒睡覺的伏家幾人,連忙離開居住多年的地方。

  經歷這件事之後,不管是堂嫂邰氏,還是堂兄、伏子厚,都對難民有一個清楚的了解,終於知道為何阿翁會說,在亂世中,難民才是最可怕的。

  被災荒與官吏禍害的他們,不敢報復官吏,只會毫無顧忌的禍害其他與他們一樣的人。

  本來阿翁與伯母張氏、以及堂兄堂嫂,都想去治所宛丘城裡面居住,可伏子厚的父親,擔心伏志、伏子厚二人,會被征去服兵役,這才讓阿翁與伯母張氏一家收回念頭,跟著來到這個村子裡,而為防止再出現這樣的事情,年邁的劉老,便作為家僕,守在家中。

  「那阿娘,厚兒先進去見見伯父。」

  聽到伯父回家,伏子厚感受著陶氏滿是老繭的手,弄著自己頭髮,心中滿是暖意。

  一千四百年後的他,是個孤兒,沒有父母,是外祖母撫養他長大,只有曾經失去過,體會過那種求而不得,才會明白此刻輕柔撫摸自己的手,到底有多珍貴。

  在陶氏點頭下,伏子厚這才與劉老,轉頭進入屋子中。

  屋內。

  四處都是凌亂的木具,就連房梁也都是顯得彎曲而老舊,搬來村子裡的伏家,這些年,已經沒有昔日那般生活。

  伏子厚進到屋內,便看到兩鬢斑白的阿翁,坐在幾塊凹凸不平的木板上,正在跟著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交談,伯母張氏與堂兄坐在男子旁邊。

  見到伏子厚與劉老回來,不僅阿翁幾人,就是一旁正在盛稀飯的堂嫂邰氏,都看過來。

  「大伯!」

  伏子厚上前,對著伯父伏弘行禮。

  對於自己的這個伯父,伏子厚並沒有多少好感,無他,伯父一邊用著父親辛苦掙回來的錢,一邊嫌棄父親行商,有一個商賈的身份,讓他在外結交好友,為人詢問之時,丟了顏面。

  大伯的做法,雖不似外祖父與兩位舅父一家,可也實在讓伏子厚心中,有些芥蒂。

  自古以來,士農工商,商在末尾,在秦漢,不管是徭役還是苦力,商人都是第一批被抓去的人,就算再有錢,也不能隨意乘坐馬車。

  數百年過去,雖說如今商人不至於第一個被抓去服徭役,但商人依舊不受人待見,不僅隋朝的科舉明確規定,商人及其子嗣,不得參考,就連普通百姓也對商人及其子嗣,都頗有偏見。

  在伏子厚眼裡,比起他人輕視父親,用父親錢財最多的伯父,不該輕視父親,畢竟都是父親養活一家人,包括大伯。

  「劉老!」

  伏弘起身,對著劉老行禮,待劉老回禮之後,方才看向伏子厚,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吃飯了!」

  堂嫂邰氏這時候也端來幾碗熱騰騰的稀飯,放在地上,分別端到幾個人面前。

  「劉老,來,吃飯吃飯!」

  伯母張氏那十分勢利的嘴臉,看到劉老之後,便熱情的上前,示意劉老入坐,若不是最初見過伯母張氏最反對劉老來到家裡,還真以為伯母是個好客之人。

  「劉老,你先吃,我等阿娘一起吃!」

  伏子厚轉頭對著劉老說道。

  害怕有人翻入苑子內,所以每次吃飯的時候,都要有人守著苑子,於是這件事便落在伯母張氏、母親陶氏、以及堂嫂邰氏身上。

  至於晚上,由堂兄伏志與伏子厚,輪流看守上半夜與下半夜。

  「阿翁、大伯、伯母、堂兄、堂嫂,你們先吃!」

  伏子厚抬起手,行禮後,便起身離開屋子,關上房門,來到外面母親陶氏身邊。

  雖說是臨近九月,可空氣已經有些涼意,聽父親與阿娘說過,在阿翁小時候,涼得要更早一些,現在已經算好很多。

  「阿娘,你怎麼不開心?」

  伏子厚看了身後一眼,隨後小聲的看向陶氏。

  從最初的陌生,在接觸之後,第一次生病發寒時,看著從早到晚都守在身邊,紅著眼睛坐在床頭的陶氏,以及那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睡覺都要時不時摸著自己的額頭。

  父親、阿娘,這兩稱呼,便第一次融入伏子厚的內心之中,這些年來,更是融在骨子裡。

  「怎麼又不吃飯?」

  陶氏沒好氣的看著自己的兒子,眼裡的目光,說不出的寵溺,都說兒氣母,可比起那兩個嫁出去的女兒,自己的小兒子,打小就懂事,知道心疼她這個娘。

  「娘不一起吃,不香!」

  伏子厚笑著說道,隨後從陶氏手中接過棍子,替著娘親看守,隨即又看向身後一眼,這才看向陶氏。

  「阿娘,方才厚兒看到伯父嘴唇乾澀,面色很差,這又是餓了很久,回家要錢來了?」

  伏子厚好奇的小聲問道。

  這樣的事情,伏子厚已經見過不止一次,看到無怨無悔付出的父親,也有過埋怨,方才與伯父打招呼的時候,伏子厚就猜出,伯父這是很久沒吃過東西,恐怕一路上是吃著樹皮回家的。

  這並不誇張,看似隋朝之前被譽為盛世,然而那只是對朝廷以及士大家族而言,對於百姓來說,隋朝對於百姓的壓榨,對比其他朝代,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其他亂世鬧起義的時候,反賊最頭疼的問題,便是需要連續不斷的搶糧食,但在隋朝,別說打下那幾個大糧倉中的其中一個,都夠數十萬人吃好幾年都吃不完,就是隋朝設立在各個城邑由官府管理的義倉,只要打下,都足夠各路反賊衣食無憂。

  伏子厚還記得,據後世測算,隋朝建立的糧窖,一個八千石,而一個糧倉,有三千個,足足兩千四百萬石,這是萬為單位!

  這些糧食從哪裡來?

  更可怕的是,隋朝各地,每年都仍舊按照戶部的田地在收稅,其數量之大,戶部田地之記載,前所未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伯父一看就是把錢花完,在外面舉步維艱,這才又灰溜溜的回家,而路上,能找到吃的才怪。

  「小聲點!」

  陶氏擔心的看向屋內一眼,沒好氣的看向自己的兒子,心中十分無奈,兒子哪裡都懂事,可偏偏就是太懂事了,才讓她與丈夫頭痛。

  伏家在伏子厚曾祖那一輩,還是郡里一個頗有地位的家族,然而曾祖去世,阿翁的其他兄弟也早逝,到阿翁手裡,伏家已經沒落,為照顧家人,這些年丈夫已經從商。

  如今伏家能指望的,只有家裡唯一讀過書的厚兒伯父。

  她與丈夫都想著,等大哥有出息之後,丈夫便棄商從農,讓兒子跟著大哥,也能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不再被人所輕視。

  然而,因為大哥對丈夫的不滿,也讓兒子十分不喜大哥。

  「厚兒,可能我們不久後,又要搬家了!」

  陶氏望著身後關著的門,目光看著苑子外,沒有看到人,這才小聲感慨一句,見到兒子伏子厚十分疑惑的眼神。

  陶氏想到兒子的懂事,便沒有隱瞞,抬手摸了摸伏子厚的臉頰。

  「具體是什麼事情,你伯父還沒說,只說這次是準備去干一件大事,等做成之後,你父親便不用在外面一直奔波。」

  說話間,陶氏雙眼有些泛紅。

  若是可以,誰又願意讓兒子低人一等,誰又願意看到父親與兄長,那般怒斥自己良人。

  何況,伏家曾經也出過一城縣令。

  「大事?」

  伏子厚聽到陶氏的話,眉宇微皺,思索著在母親口中,大伯那神秘的大事,會是什麼。

  隨後很快,伏子厚便想到伯父這幾年東奔西走,想到伯父的那尿性,伏子厚幾乎已經肯定,伯父這是準備拿錢,跟著別人造反。

  這可是殺頭的大罪!

  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大伯!

  伏子厚心中嘆口氣,知道在大事情上的決定,都落在父親與大伯身上,母親基本都是聽從父親的話,故而猜到大伯話里的意思後,便沒有多說什麼。

  聽到母親陶氏囑咐不能與別人說,伏子厚點點頭。

  若是大伯真的要造反,那必然就會等到父親回來,從父親那裡拿走更多的錢財,到時候自己去再問問父親。

  ………………

  夜色下。

  苑子裡點燃一個小火堆,濃濃的煙霧下,是兩三根大木頭,大木頭雖沒有太大的火焰,但下面的火炭卻能散發源源不斷的溫度,驅散寒意。


  堂兄伏志負責下半夜,已經去睡覺,伏子厚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

  回想伯父與劉老聊到深夜,此刻伏子厚已經基本確定,與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伯父志比天高,不是一個安分耕農的人,在這亂世,不可能在家吃苦。

  「隋大業十一年正月,顏宣政起義,隋大業十一年二月,王須拔、魏刀兒、楊仲緒起義,七月張起緒起義……」

  伏子厚曾經對歷史研究並不深,不過也依稀記得,比起隋朝大業八年、九年,十年那幾年,每個月一次乃至數次大規模起義,大業十一年已經好很多。

  大伯這次顯然已經下定決心,雖說不知道是真的被賞識,還是被忽悠,但終歸是攔不住。

  見過各種各樣嘴臉的伏子厚清楚,只要在所謂的『富貴』與『利益』面前,任何阻攔的人,都能從親人,變成仇人。

  「十月份的魏騏麟,還是盧明月、李子通?大伯大概率就是這些人裡面的其中一個……」

  伏子厚拿著一根小木棍,用木尖捧著火塊,嘆口氣,倒也沒有太過擔心大伯,別看大伯本事不高,可逃跑的話,卻是一流。

  如今天下大亂,只要不是太出名,以隋朝如今控制百姓的力度,只要逃到北邊,想抓人也都無能為力。

  「過兩天,又要下大雨了!」

  伏子厚抬起頭,望著天空。

  許是兩世的靈魂,讓伏子厚直覺異常敏銳,不管是下雨還是出太陽,甚至就連下雪,都能提前察覺到,而當初被圍住的那晚,伏子厚也提前有些不好的預感,隨即堵住門,這才拖住不少時間。

  這件事情伏子厚並沒有與父母說,畢竟直覺這種事,本就玄乎其乎,按照父母一概的關心則亂,說不定會在擔憂、慌亂下,去請人給他驅邪。

  眼下望著星空,想到大伯的舉動,伏子厚也在心中,回想著今日看到那新來收徒的士人。

  劉智遠!

  會不會是那個人?算算時間,的確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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