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森當初讓我北上,去長白天池取龍骨之際。
的確未曾提到過這些。
以殷森行事詭譎,永遠讓人琢磨不透的作風來看。
攪得天下大亂,未必沒這個可能。
真要到了那一步,我豈不是成了幫凶。
想著想著,我腦門上冷汗都出來了。
「當然我說的只是一種可能,也許你身旁那位境界修為足夠,早已經妖性盡除,得了龍骨也能壓得住。」
白靈素和我一起修行十多年,她的確早已經不是一開始的白蛇。
至於倘若真得了龍骨,她能不能夠壓得住龍骨中蘊含的戾氣、怨念,老實說我也不敢打包票。
「放心我不會強攔,選擇權還是在你。」
見我露出全神戒備的神情,常天莽再次一眼看穿了我心頭所想。
「師父從小教我,玄門中人就算做不到普度世人,也決不能為禍蒼生。」
「可白靈素我不能放棄,倘若得了龍骨,她真會棄善從惡,搭上這條命我也會親手斬了她!」
「你憑什麼做得到?」
「此前前輩讓我幫忙度化魏小明,不也沒抱希望嗎?我一樣做到了,儘管結局沒有想像中那麼完美。」
「不去做又怎麼知道能不能做得到?」
「要是一輩子不去做的話,那就真的一輩子都做不到。」
我語氣平靜的一句話,讓常天莽陷入了沉默。
許久後,他突然露出了一絲好似醍醐灌頂的神色。
「對啊不去做,又怎麼知道做不到呢。」
「哈哈哈我得了龍骨化蛟之後,只想著壓制龍骨蘊含的戾氣、怨氣,卻從未想過能正面應付。」
「好小子這次倒是你點化了我。」
「前輩能在魏小明出事後,護住幼兒園,能暗中盯住魏小明,沒讓她鬧出大亂子、更沒讓她傷及無辜,不就是善壓過了惡嗎?」
「龍骨凶戾、怨念滔天,可終究只是外物,是善是惡、是正是邪在本心。」
常天莽聽完我的一番話後,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以前大悲寺那老和尚也和我說過類似的話,可我總感覺是虛無縹緲。」
「今天從你這後生口中聽到,反而有種切實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我身邊有白靈素,她和前輩分屬同類吧。」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這永遠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常天莽對此也並沒有反駁,他想了想讓我伸出手來。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過我能感覺得到他對我沒有任何惡意。
在我伸出左手之後,常天莽抓住我的手,朝著我手上吹了三口氣。
那股氣很冷,不是寒冷,而是陰冷。
冷到跟針扎骨髓似的。
三口氣過後,我已經是渾身大汗淋漓。
再看左手,手背上多出了一小塊黑乎乎,類似蛇形紋身的玩意兒。
「這是我的三口氣,有這三口氣在,你到了長白天池,自然能在水中暢行無阻。」
「龍骨在池底,沒有這三口氣,你可下不去。」
聽完我心頭大喜過望,忙朝常天莽鞠躬致謝。
常天莽毫不在意的擺了擺手。
「你替我解惑,送你三口氣終究還是我占的便宜更大些。」
「罷了,既然你有信心,我便再告訴你一件事。」
「其實長白天池最珍貴的並非龍骨,而是護心龍鱗。」
「那才是那具龍骨一身龍氣所在,你若真有那份機緣本事,大可以取走龍鱗,你身邊那位若得了龍鱗,日後化龍是必然。」
世間萬物,都有其最珍貴的東西。
而龍最珍貴的,自然就是護心龍鱗。
小小一片龍鱗,乃一身龍氣精華所在。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更重要的是聽常天莽這口吻,貌似除了他之外,狐黃柳白灰五大家的人,並沒有幾個知道護心龍鱗的存在。
我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覺取走龍鱗,不去動龍骨的話。
五大家的人未必會跟我鬧翻。
這樣一來,我的安全係數無異於大大提升。
「好了現在,你我之間算是扯平了。」
「我也挺期待,這世間能否在出一條真龍。」
「黃天成家以後我自會照看,不勞遠送。」
話音落地,常天莽轉身便朝屋外走去。
到了屋外,他搖身一變化作一陣妖風,裹著漫天妖雲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聽到屋外沒了動靜,已經跑出門來查看情況的黃天成,也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驚的他是跪在地上,不停朝著常天莽遠去的方向磕頭拜別。
「好了黃主任,常天莽走了。」
「他也答應以後會照料你家,放心吧那些山精野鬼不敢在算帳。」
「許師傅這次多虧您了,要是沒有您,常天莽也不會幫忙。」
「黃主任言重了,這次既是幫了你,也是幫了我啊。」
我抬起頭眺望著常天莽遠去的方向,心裡頭也是思緒萬千。
原本我以為,殷森讓我一路北上,順手替他處理三單生意。
真的只是生怕我死在北邊,欠他的一屁股債成了爛帳。
現在想想,好像沒有想的那麼簡單。
常天莽是黃天成家堂單首位,而他是的的確確從長白天池得了龍骨。
我通過黃天成家這生意,結識了常天莽。
又從常天莽口中得知了更多關於長白天池龍骨的事。
而且第一次見到黃天成,他就說過,在完事之後,他還答應殷森要帶我去見一個人。
殷森這是在幫我嗎?
這傢伙什麼時候這麼熱心腸了?
思來想去也沒想出個所以然,索性不去想了。
反正殷森這傢伙行事作風,歷來如此。
黃天成家堂口的問題算是解決了,拿走張峰壽元的那隻清風老鬼,昨晚也被常天莽一口給吞了。
債主沒了,纏了張彤一家兩代人的這段因果自然了結。
張峰的身體逐漸恢復,只不過想要徹底恢復如初,原原本本補齊壽元是沒可能了。
畢竟張成生前,已經享受了不該享受的福分。
得到了總得要付出。
我替張峰算了一次命,他原本命中注定能有八十九年陽壽,如今只剩下六十年。
換句話來說,這次死裡逃生,可三十年之後他必死無疑。
不過這些我沒告訴張彤兄妹,一個人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還能開開心心過日子。
一旦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要死,只怕大多數就真的是數著日子過了。
那種等待死亡來臨的折磨、煎熬,很容易會讓一個人崩潰。
分別前,我給張峰開了一個溫補養氣的藥方,還教他一套鍛鍊功夫。
這些沒法補齊他的壽元,不過也能固本培元。
張峰也一再給我道歉。
我也沒往心裡頭去,換了誰遇到張峰這種事,恐怕都會怨天尤人。
人之常情罷了。
和黃天成一起將張彤兄妹送到市里火車站,目送兩人進站以後。
黃天成和我說,既然他家的事辦完了,他也該按照約定,帶我去見見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