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清晨冰冷,空氣中的水霧如白煙般隨呼吸被輕輕吐出。
釘頭錘、雙手斧,腰間還別著兩柄匕首。
夏南背著身後沉重的包袱,隱約覺得有些疲憊。
但一想到它們在回城後可能賣出的價格,便又暗自在心裡鼓起勁來。
這一趟,可比他在家裡種田賺得多的多。
晨光穿過樹冠間的縫隙,在青翠草甸上映出一個個光斑。
機械般行走著,夏南的思維不禁隨之發散。
對於已經死去的馬吉,他只是覺得對方不至於此。
哪怕已經吸收了來自前身十八年的記憶,但掌控著這具身體的,卻是一個真正來自現代文明社會的異界靈魂。
倒不是在這裡惺惺作態,夏南自覺對方完全不用像當日那樣表現出故作大方的姿態,只需要大方明確地提出要求,有問題就再慢慢商議。
畢竟熊地精是兩人共同擊殺,馬吉的兩箭分別打出了【死線】戒指「偏折力場」的CD,以及射穿敵人的眼睛並讓其陷入麻痹狀態。
自己這才擁有了利用升級強化後的身體斬殺的機會。
對方功不可沒。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馬吉明說,哪怕是要那枚附魔戒指,只要補足自己應得的一份,夏南也完全可以接受。
在他看來,自己第一次出去冒險就能有這般收穫,以後再跟著馬吉這樣經驗豐富的冒險者出任務,想來收益也不會太差。
如今再一整遍復盤下來,夏南覺得自己犯了兩個錯:
一是本身思想觀念尚未轉變。
儘管已經穿越到了異界,卻仍下意識用前世的想法和三觀去對待周圍的人和事。
或許應該更「接地氣」一些?
第二點,則是在沒有對冒險相關的事物有一個明確認知的前提下,「想當然」地思考問題。
能夠讓馬吉這樣的老獵人,都主動冒險獨吞。
看來這個世界,或者說在他們這樣的底層冒險者中,魔法物品要遠比自己想像的珍貴的多。
時間流逝,薄霧消散。
空氣中的溫度逐漸上升,視線中密集的叢林也愈發稀疏起來,不時還能看到幾條人為開闢的小路。
炊煙裊裊,幾座帶有中世紀風格的磚瓦房出現在夏南的視線之中。
清澈的溪流蜿蜒流淌,幾個農婦打扮的女人正蹲在一旁清洗衣物,不時發出笑聲。
兩個稚童在路邊嬉戲玩耍,一個手持簡陋木劍,板著小臉,正義盎然的模樣;另一個則張牙舞爪,仿佛在扮演著某種怪物。
在薄霧森林中待了很長時間,久離人煙的夏南,面對眼前這充斥著人間煙火氣的一幕,原本緊繃的心神也隨之舒緩了下來。
鎮上有附近唯一的冒險者協會,生活在附近的人們,顯然對冒險者並不陌生。
望著大包小包,獨自一人行走在鄉間小道上的夏南,兩個孩子心中雖然看上去有些好奇,但或許是家中父母曾經叮囑過,便沒有靠近,只是隔著老遠睜大眼睛看著他。
而夏南眼下剛剛脫離薄霧森林裡那四處充斥著危險的高壓環境,一時間也有些放鬆。
見孩童身體纖薄,一副長期吃不飽飯、營養不良的模樣,便從懷中翻出一塊肉乾,一掰兩半,朝兩人招了招手。
兩個孩子看到夏南手中的肉乾,瞪大的眼睛猛地一亮,立刻小跑著湊了上來。
望著狼吞虎咽的兩人,夏南輕輕摸了摸其中一人的腦袋,隨口問道:
「你們叫什麼名字?」
「摩西。」「費伊……」
夏南點了點頭,剛想說話,便聽一道急促而擔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先生,先生,對不起!」
轉過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穿著圍裙的金髮女人。
大概不到三十歲的年紀,身材豐滿,臉頰兩側長著雀斑,肩上垂著兩條辮子,形象質樸。
應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金髮女人一出現,他們便也都跑了過去。
「不是說過,不要和這種……先生多說話嗎?」
「可是媽媽,肉乾!」
「別說肉乾,蛋糕也不行!聽話!」
刻意壓低的聲音自空氣中傳來,夏南原本因為走出迷霧森林的雀躍心情,也隨之逐漸冷卻。
注意到他正望著自己,女人連忙將她的兩個孩子拉到身後,也不顧因為一路跑來而流著汗的面孔,不斷躬身道歉:
「對不起,先生,真的對不起。」
掃了一眼那兩個仿佛犯了什麼天大錯誤,一聲不吭躲在媽媽身後的小男孩。
看著眼前一臉緊張,而又勉強擠出僵硬笑容的女人,夏南突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致。
擺擺手,轉身離開。
而與此同時,距離夏南不遠處,一座門窗緊閉的民房內。
「怎麼說,大哥,要不要動手?」
一個身材壯碩,面容有些木楞的男人,以一種相當彆扭的姿態,蹲在窗沿下,賊模賊樣地問道。
「不急,再觀察觀察。」
回話的,是一位面相兇狠的平頭男人。
「還等啥呀?我看了,就他一個人!」木楞男子顯得有些急切,「又是錘子又是斧頭的,身上值錢的東西肯定不少!再不動手,別讓人搶了!」
說著,他更是已經拿起了放在一旁地上的草叉,仿佛下一秒就要推門而出。
回應他的,是腦後一巴掌。
「你也知道人家身上都是武器啊?」
平頭男人低聲呵斥道。
「就這麼一個人,大搖大擺地從薄霧森林裡出來,身上還沒受什麼傷。」
「真以為是肥羊呢?什麼好事都讓你遇上了唄!」
說著,平頭男人愈發感覺自己猜對了。
不禁貼身靠在牆邊,隔著窗縫向身邊的小弟得意道:
「你看啊,我們平常遇到的冒險者,哪個不是三五成群。」
「就算有獨自一人,那也都是傷痕累累,九死一生從森林裡逃出來的。」
「像他這樣明晃晃走在路中間,身上背這麼多東西也不怕別人惦記的,你見過幾個?」
「確實沒見過。」聞言,木楞男人不禁伸手撓了撓腦袋。
「那大哥,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平頭男又帶著些忌憚地往窗外望了一眼,隨即收回視線。
「這小子看著年輕,身上怕是有點東西,不好對付。」
「這次就算了,我們再等兩天,看看有沒有合適的目標。」
「反正都要走了,我們就干一票,搶完就跑。這些冒險者每年死那麼多,到時候把屍體往林子裡一扔,誰知道?」
「大哥,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