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叫反其道而行之。
置之死地而後生。
畢超賢知道自己攔不住牛大成，又不想西州地區和圭角縣落下那麼大的一個窟窿，索性就讓圭角縣把預算做到五十個億。
矛盾上交！
西州地區攔不住，那就讓省里去攔。
省里還攔不住，那就讓部里去攔。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這個項目在張慶文那裡就卡住了，死活批不下來。
以牛大成那個關係網，都沒轍。
要是十幾個億的話，張慶文說不定看在方文和與石如松的面子上，就給批了。初來乍到，總歸也是要和班子裡同志搞好關係才行。
何況還是省委專職副書記和省委政法委書記這樣重量級的班子同志。
衛江南卻蹙眉問道：「超賢書記，那為什麼省里兩次叫停這個項目，西州地區都置若罔聞呢？」
你不同意搞這個項目，結果還支持他們違規上馬，省里屢禁不止。
畢超賢看著他，有點奇怪地說道：「小衛，你是不是搞錯一個問題了？我本身並不反對圭角以旅遊立縣，這個民俗文化村，總投資要是控制在幾個億的規模之內，那還是很值得搞的。」
衛江南說道：「超賢書記，就算是五個億的投資，以圭角目前這個硬體水平，想要收回投資也是很難的。五個億，全靠貸款的話，每年的利息也得兩千多萬。」
「沒有二十萬人次以上的遊客量，想都不要想能收回成本。每年能保住利息開支都夠懸的。還有那麼大的人工開支，這可都是營運成本。」
畢超賢點點頭，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這些人工開支，是不是給了圭角的群眾？是不是解決了他們的就業問題？」
衛江南微微一愣。
倒是這個理。
「圭角這個情況，不顧實際，大幹快上，固然是不行。但總是原地踏步，什麼都不干，同樣不行。」
「還是要想辦法發展的。」
「民俗文化村搞起來，我們就有理由向上級提要求，請他們儘快把配套設施搞起來，高速路修起來，甚至於，機場也可以建起來。」
「這些工程一搞，對於圭角的群眾來說，都是就業機會！」
「小衛，圭角的落後，是全方位的，不僅僅是交通閉塞。人民群眾普遍文化水平不高，受教育程度不夠。他們就算走出去，也就是最底層的打工仔。想要發家致富，難度比那些發達地區走出來的群眾，要大得多。」
「而且，年輕人大量走出去，整個圭角縣都會成為空心縣，留下一堆的老弱病殘，地方怎麼發展？」
「不僅僅圭角存在這個問題，整個西州地區都存在這個問題。」
「小衛，如果你是我，你坐在我這個位置上，你是不是也要想辦法把勞動力留下來？是不是也要想辦法把西州地區的整體條件提升上去？」
衛江南不禁笑道：「超賢書記，您還真是深謀遠慮啊！你這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天子」就是民俗文化村，我反正已經在搞了，上級領導，麻煩你們考慮一下，多給我們一些支持，不要讓我們本就入不敷出的地方財政雪上加霜。
我們是國家級貧困地區啊，支持我們本就是應該的。
畢超賢卻又輕輕哼了一聲，說道：「小衛，你以為，我願意這麼做嗎？我這也是沒辦法。」
「牛大成那個人，貪婪成性，不講規矩。」
「我不是怕他，我只是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我畢超賢，拿不下他牛大成！」
「過兩年我就要退了。」
「表面看，西州地區是我畢超賢說了算，實際上，下邊人早就有了想法。我還沒退，他們就已經在另攀高枝了。」
「我要是明著和牛大成翻臉，說不定不用等到後年，明年我就該退了。」
衛江南無話可說。
因為他知道，畢超賢說的是事實。
牛大成的靠山在省里，那麼強力的兩個大人物，絕不是畢超賢區區一個地委書記能夠對抗的。
他要是「一切配合」，那方文和石如松就能容忍他，讓他干到六十歲體面退休。
如果他不配合，五十八歲退二線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
他退下去之後，還能阻止在任的地委領導，向牛大成「表忠心」？
那些人誰都不會鳥他。
「所以，小衛，算是我畢超賢請求你，你來西州吧。你來了，我一定給你最大的支持。而且我想方設法，堅持到兩年之後再退。」
這話說給體制外的人，一準會覺得莫名其妙。
但衛江南卻是明白得很。
兩年。
畢超賢給他保駕護航兩年。
到時候他的資歷勉強也夠了。
說不定畢超賢一退，衛江南就能坐到行署專員的位置上去。
畢超賢還可以用他老牌地委書記退下去之前最後的影響力，向省委領導鄭重推薦衛江南。
如果那個時候張慶文已經順利接任省委書記，那基本上就不會有任何阻礙了。
不得不說，畢超賢給出的這個「條件」相當的誘惑。
而且，畢超賢的身份，更讓衛江南心動。
畢超賢不是「自己人」。
他既不是張慶文線上的，更和蘇秦系沒有任何牽扯，就是一個地方老領導。衛江南在青山，如此得地方上老同志的看重，全力以赴地支持他。
這不正好證明，衛江南自己的能力和品格，得到了「系外」同志的認可嗎？
「超賢書記，謝謝您的厚愛。但是，不管怎麼說，圭角民俗文化村項目，現在必須停工。全省一盤棋，這個原則不能破壞。」
衛江南很嚴肅地說道。
他感謝畢超賢對他的看重是一回事，張慶文的臉面，以及省領導的權威，也是必須要維護的。
「當然，圭角和西州地區的特殊情況，我也會如實向省長進行匯報。爭取在政策上，資金上，對西州地區進行一定的傾斜。」
畢超賢就笑了。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已經心動。
「沒問題，一言為定。」
「我讓他們立即停工。」
「至於牛大成那裡，我也可以幫你先抵擋一下。」
「謝謝超賢書記。」
衛江南哈哈一笑，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如何在意牛大成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