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茵此言一出，滿屋皆靜。
趙升跟李華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幾乎反應不過來。
趙以妍更是忘記了呼吸，但她很快便反應過來，紅著眼眶道：「奶奶，我知道您一直以來就不喜歡我，看我不順眼，可您就算是不喜歡我，也不用編出如此拙劣的藉口吧？我是媽媽十月懷胎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您，您怎麼能說我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呢！嗚嗚嗚......」
程瑤這個噁心的賤人，居然蠱惑鄭書茵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她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千金大小姐嗎？
一坨臭狗屎，居然還想跟自己搶東西！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李華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裡心疼的不行，然後又看向鄭書茵，憤怒的道：「是啊媽！就算您不喜歡妍妍，您也不至於說出這番話來！」
婆婆這次真是太過分了！
她根本就沒考慮過女兒的立場。
更不擔心趙以妍聽了這話後，會不會有心理陰影。
趙升按了按眉心，「媽，您這個玩笑開得確實有些太過了。」
無論怎麼樣，鄭書茵都不應該拿血緣關係出來開玩笑。
這算什麼？
身為奶奶，鄭書茵應該給小輩樹立好榜樣才對。
怎麼能因為一個外人，就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來。
鄭書茵很失望的看著兒子和兒媳婦，接著道：「你們自己看看，這冒牌貨長得有哪裡像趙家人！你們再看看阿瑤，你們是瞎了嗎？」
趙升和李華皆是看向程瑤。
從前，這夫妻倆從未正眼看過程瑤。
現在經過鄭書茵這麼一提醒，程瑤的眉眼，確實是像極了趙家人。
一時間，趙升跟李華神色複雜。
見父母這樣，趙以妍哭的更大聲了，「奶奶，難道我這個親孫女在您心裡，真的比不上一個外人嗎？」
李華見女兒如此委屈，頓時心如刀絞，「媽！就算是長得像，也不能代表，她就是咱們趙家人吧？妍妍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難道我連自己的女兒都不認識嗎？」
鄭書茵懶得再多說些什麼，將親子鑑定扔了過去。
「瞎了眼的混帳東西！你們自己看！」
趙升立即撿起地上的文件袋，拉開抽繩，取出文件，看到裡面的親子鑑定結果時，他雙手顫抖，眼眶瞬間就紅了，看向程瑤，「阿、阿瑤......」
原來程瑤真是自己的 女兒。
一旁的李華也愣住了，視線從從親子鑑定報告結果上，轉至程瑤的臉上，神色瞬間就變了，有驚喜、有愧疚、也有不可思議。
幾秒鐘後，她衝過去，一把抱住程瑤，瘋了一般的哭著，「阿瑤，我的女兒！對不起，媽媽對不起你！」
趙升也衝過去，將女兒抱住，「阿瑤，是爸爸糊塗了，爸爸對不起你。」
程瑤就這麼站在那裡，被趙升和李華這麼抱著，臉上說不出清楚什麼神色。
趙以妍幾乎要暈過去，撿起地上的親子鑑定報告，看到結果後，臉色瞬間從正常膚色變成慘白色。
從看到程瑤的第一眼開始，她就知道，程瑤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是個小偷。
她會偷走自己的一切。
果不其然。
現在，她連疼愛自己的父母都偷走了。
賤種！
程瑤就是天生賤種。
趙以妍控制好心裡恨意，淚流滿面的抬頭看向趙升和李華，可憐楚楚的道：「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我了嗎？」
她這一聲『爸爸，媽媽你們不要我了嗎？』讓趙升和李華的心都碎了。
不管怎麼說，趙以妍都是他們捧在掌心中寵了十八年的女兒。
就算是沒有血脈關係，但親情不是假的。
李華立即走到趙以妍身邊，哭著道：「妍妍，別這麼說話，你跟阿瑤以後都是爸媽的好女兒。」
趙以妍大哭一聲，緊緊抱住李華，抽噎道：「我，我還以為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糊塗！
簡直太糊塗了！
看到這一幕，鄭書茵憤怒的道：「趙升！李華！你們要是還有良心的話，就馬上給我把這個冒牌貨給趕趕出去！她不配生活在趙家！」
「媽，妍妍還只是個孩子而已，您別這麼說她。我知道我對不起阿瑤，以後我會補償阿瑤的，求您別趕妍妍走好嗎？」李華跪在地上，抱著瑟瑟發抖的趙以妍，卑微的看向鄭書茵。
鄭書茵怒不可遏的道：「李華，你知道這個冒牌貨是馬蘭的女兒嗎？當年馬蘭跟你在同一家醫院生產，找到機會把她女兒跟阿瑤互換，你知道阿瑤這些年在鄉下多少苦，多少委屈嗎？」
「你知不知道，為了給這個冒牌貨鋪路，阿瑤和她的養父母差點被害死！你差點就見不到你的親生女兒了，就算是這樣，你還要把這個冒牌貨留在身邊嗎？」
也是此時，程瑤才理清了思路。
她想到了前世父母慘死。
而她被毀容，被賣至緬甸的那一幕，她不是個愛流眼淚的人，除了父母慘死，縱使被毀容，被賣掉，她都沒掉過眼淚。
可此時，淚水卻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怎麼也控制不住。
趙升也陪著妻子一起跪了下來，「媽，我知道阿瑤受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今後我會努力的對她好，去補償她。作惡的人是馬蘭，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可妍妍是無辜的，當年她也還只是個孩子而已，求您了，別這麼對她！原諒她好嗎？」
對於趙升來說，程瑤是他的親女兒，趙以妍也是。
更何況，趙以妍還是他看著長大的女兒。
從襁褓中的嬰兒，再到咿呀學語，蹣跚學步，這每一個環節，他是見證者，更是父親。
身為父親，他無法將自己的女兒趕出家門。
鄭書茵被氣得心口疼，扶著桌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半天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李華又看向程瑤，「阿瑤，媽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知道你這些年來受了很多委屈，以後爸爸媽媽會把你當成寶貝一樣的疼愛，補償你這十八年來所受的委屈。」
「你奶奶最聽你的話，你好好勸勸你奶奶，讓她不要趕走妍妍好不好？以後在這個家裡，你是姐姐，妍妍是妹妹，你們姐妹倆好好相處好不好？」
好好相處？
真是諷刺啊。
親生母親，讓她跟仇人的女兒好好相處？
程瑤哭著哭著就笑了，而後恢復那淡然的樣子，就這麼看著李華。
「趙夫人，恐怕在您眼中，趙以妍才是您的親生女兒吧？」
李華先是一愣，而後立即解釋，「不是這樣的阿瑤，你是我女兒，你是我的親女兒，唯一的親女兒！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母親不認自己的親女兒？不心疼自己的親生女兒？你被人換掉，我們也很難過，這個結果並不是我們想看到的！阿瑤，你不要誤會我們。」
李華接著又道：「妍妍雖然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可她也是媽媽一手養大的，在這件事裡，她也是受害者。」趙以妍當時只是個嬰兒而已。
她知道什麼呢？
好一個受害者！
原來。
施暴者也可以成為受害者。
程瑤的視線與李華對視， 「我被人換的確不是你們造成的，但我還沒有大度到跟仇人的女兒共處一室！畢竟，父母差點被人害死的不是你們。差點被賣掉的人不是你們，差點被開水毀容的人也不是你們。」
程瑤一字一句，字字帶血，句句誅心。
這些事情曾經都是真真實實發生過在程瑤身上的。
無人知道，此時的她承受著什麼樣的心理壓力。
她只要一想到過往的那些事，就呼吸不過來。
李華一時語塞，「阿瑤，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了，我可以補償的，我都可以補償......以後你就是我們趙家唯一的小公主。」
「你所謂的補償，就是想讓我跟仇人的女兒和睦相處，姐妹相稱？」程瑤清雋的臉上，仿佛鍍上了一層寒光，目光也是冷到不行，「趙夫人，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
被親生女兒一口一個趙夫人的叫著，李華心裡悲痛至極。
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女兒才能滿意。
造成這些事情的人，明明不是她，現在的她只想認回女兒，補償女兒，為什麼，女兒要如此逼她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為人母，她總不能真的將自己的女兒趕出家門！
她做不到。
「阿瑤，你還是個孩子，你不懂一個母親的心！你相信媽媽，媽媽真的會補償你的，媽媽以後會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全都留給你。」
趙以妍跪在地上，哭著爬到程瑤身邊，拽著她的褲腿，「姐姐，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我給你道歉，我給你磕頭，求你不要這麼為難爸媽，他們夾在中間也很難做人！你要是真不喜歡我的話，我可以走！只求你別恨爸媽。」
「別碰我。」程瑤後退一步，抽走自己的褲腿，「我嫌髒。」
「既然姐姐嫌我髒，那我走。」趙以妍從地上站起來，往外走去。
眼看趙以妍要走，趙升和李華一把拉住她。
李華幾乎撕心裂肺，她想看到闔家團圓，而不是姐妹決裂，她更不想失去任何一個女兒，她看向程瑤，「阿瑤，媽求你了！別這麼逼我們好嗎？你妹妹已經如此委曲求全，你到底還想讓我們怎麼樣？」
程瑤微微回眸，「不想怎麼樣，只想跟你們斷絕關係！」
她的聲音明明很淡，卻帶著刻骨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