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興鶴的話音猶如洪鐘,在這小小村落敲響。
洪亮的聲音響徹雲端。
話音落下後,元嬰修士的威壓漸漸收回。
院外那些村民不敢再待在這裡看戲,紛紛作鳥獸散。
唯有莊家的人跑不掉。
莊彩蝶縮在角落,看向身著銀白衣袍的莊青魚,眼底流露出對那身衣袍的嚮往。
但目光觸及面色不善的鐘興鶴和崔玲琅,她只能把這渴求暫時壓回心底。
倒是莊母,短暫的害怕過後,聽到鍾興鶴說來收徒,她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立刻有了算計。
「唉喲——!
「我的青魚啊!你真是命大,真是個福星喲!
「這個家裡不能沒有你啊!
「爹娘可不能沒有你!」
見莊母撲上來想要抱她,莊青魚腳下一動,靈巧錯開。
鍾興鶴擋在前面,崔玲琅把莊青魚拉到她身邊。
「莊家夫人,你待青魚如何,你心中知曉。我們二人今日前來,也正是為青魚與你們斷絕關係而來。」
崔玲琅說得犀利。
在凡俗里,斷絕親緣關係為大不孝。不管因為什麼,都要被十里八村戳脊梁骨罵幾輩子。
但在修煉大道上,惡緣牽絆,當斬!
「唉喲!你們這些仙人,自己斷五穀絕六欲,還要讓我女兒也跟你們一起!
「你們這是在我心頭剜肉啊!
「話要是這麼說,讓我女兒和我斷絕關係,你們還不如當著她的面殺了我這個為娘的!」
莊母一屁股坐在地上,搶地呼天。
看這架勢,莊青魚就知道鍾興鶴和崔玲琅賴不過莊母。
不過她原本也只準備讓他們過來,親眼看看情況,幫她掏點錢而已。
至於其餘的,還是不為難他們正派修士了。
「唉——」
莊青魚輕嘆一口氣,「娘,沒想到失去我,對你而言如同心頭剜肉。既如此,那我還是不瞞你了。
「抓我去的那個邪修,他以挖心煉藥來增長修為,其實我已經……」
莊青魚說到這裡,抬手捂住胸口,也沒繼續往下說。
鍾興鶴:?
崔玲琅:?
「罷了,全靠師父師母救我,為我療傷。
「其實至親血脈的心頭肉,才是治我最好的藥材。娘,你們只用每人給我一點,我願意留在家裡。
「弟弟年紀最小,血氣最盛,恢復得也快,真的不傷根的!
「如果娘、你真的不願意讓師父他們帶我去宗門修養,那你們……」
「你想得美!」
莊青魚話都還沒說完,莊母眼睛瞪得有銅鈴大,惡狠狠地啐她一口,從地上爬起來。
「老娘生了你們四個才生出你弟弟!你們在家白吃白喝,還敢肖想他的心頭肉?你也好意思!真不怕嘴裡長瘡啊!」
什麼叫原形畢露?
這就叫原形畢露。
莊青魚一滴淚掛在眼角顫顫巍巍,「娘,可我沒藥醫,再過段時間,指不定就變成那邪修一般,發魔吃人。到時候要吃的,可就不止是你們的心頭肉了啊!」
聽到這話,莊母嚇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屋裡窗戶猛地被推開,養得白淨的男孩探出腦袋,朝莊母大聲命令:「娘你讓她滾!讓她離我們遠點,聽到沒有!」
不給莊母半點考慮的時間,他繼續尖聲喊叫:
「不許留下她!我說了家裡不許留她!她會幹活也不要她!
「以後我不要她伺候我,我要三姐伺候我!她休想吃到我身上的肉!」
說到急眼的地方,男孩抄起桌上的碗就往窗外砸,朝莊母身上砸過去。
不巧,碗砸中了院子裡的雞籠。
霎時間,院子裡雞飛狗跳。
鍾興鶴退回崔玲琅身邊,打開護身法器,一層無形的元力將兩人籠罩在內。
兩人整整齊齊,目光投向莊青魚。
那意思:看大弟子發揮。
莊母也被雞叫狗吠吵得暴躁起來,朝莊青魚跳腳。
「你這賠錢貨!老娘養你這麼大,你屁股一挪就要跟宗門的人去過好日子!
「天殺的!養豬養狗都比養你們四個賠錢貨強!
「這關係老娘不可能跟你斷絕!
「老娘生你養你十二年,花出去多少力氣!你去宗門就想蹬開老娘?你休想!
「你過上好日子,好東西都要送回來孝敬爹娘!」
生養、爹娘,這四個字像是四條無形的鎖鏈,冥冥之中捆在莊青魚身上。
莊青魚也不氣,站在莊母的角度,認真為她考慮。
「可是,修仙之人用的東西,你們能用嗎?萬一控制不住,法器誤殺了誰,這要找誰說理?」
說罷,莊青魚還示範給她們看。
只見她抬起手,食指與中指併攏,作劍指輕搖,腰間飄帶隨她指尖動作飛射出去。
「轟——!」
「咯!」
銀白飄帶射穿房梁,房屋頃刻間坍塌。
低空飛過的老母雞也被射穿。
血霧四散。
「喏,就像這樣。」
莊青魚收回空中懸浮的飄帶,指尖掐訣,施展出她回來路上現學的半吊子淨水術。
院外,鍾興鶴看得頗為滿意,連連點頭。
不愧是他的親傳大弟子,入門奇快,悟性絕佳。
「啊!!莊青魚你發什麼瘋!」
莊母瘋了一樣,去把翻窗逃生的小兒子從廢墟里拖出來。
「莊彩蝶!你瞎了還是聾了,還不過來幫忙!」
知道現在使喚不動莊青魚,莊母只好朝躲在旁邊的莊彩蝶發泄怒火。
莊青魚看她們亂成一鍋粥,聳了聳肩。
「我都說了,仙人用的東西很難掌控。是你們不信,我才試給你們看。」
「你——!」莊母氣急,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我的屋子啊!」
到現在,家裡亂成這樣,出門酗酒的莊父才緊趕慢趕地趕回來。
他喝得臉色酡紅。
即使女兒被邪修劫走,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酒興。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的好女兒!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你這個女兒都要翻天了!」
莊母抱著腿骨被壓折的小兒子痛哭流涕。
「你看她,得到宗門的仙人賞識,回來翅膀就硬了,把家裡弄成這樣!傷得這麼重,咱兒子可怎麼辦啊?」
莊父酒勁上頭,哪裡聽得了這話?
他渾身顫抖,在周圍左看右看,最後把目光落在地上的擀麵杖上。
「老子今天非得抽死這個白眼狼!」
「行啊,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
莊青魚都想打哈欠,身體往後輕輕一躍,退出一丈遠,單腳踩在籬笆上。
莊父惡狠狠地撲了個空,臉著地摔下去,當場破相。
「和我斷絕關係,族譜除名,滴血為誓,蒼天為證。
「五十兩銀子,你們拿去建屋治腿,就當是我的買命錢,以後我們便是陌路人。
「按你們的打算,把我賣去縣裡當丫鬟,就算賣命,簽終身契也賣不到五十兩,你們考慮清楚。
「要是不答應,我耗得起,你們寶貝兒子的腿可耗不起。」
凡俗界的親緣牽扯太重,既然是惡緣,無法善終,那就必須斷得乾乾淨淨。
這一斷,不僅斷親緣,亦斷凡俗!
此後踏上修煉道,仙凡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