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喃知喉嚨一哽,黑暗鋪天蓋地而來,籠罩著她整個人的思緒,令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迅速轉身,快步走向樓梯間,樓梯間的門即刻關上,一聲鍾重響,讓她迅速清醒過來。
旁邊放著一個綠色的垃圾桶,幾乎有她半個人高,她從包里拿出玩偶,方才小心翼翼珍視的珠寶,此刻握在手上就是一個燙手山芋,燙得她忍不住怨恨自己。
她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因為自己的暗戀會羨慕別人,這對應甜不公平,而她淪陷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劊子手。
許喃知眼眶霎時一紅,她有些委屈地抿抿嘴,許喃知不是這樣的,她不是這樣一個人。
許是過於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有人進來也並未察覺。
她手攥著那個玩偶, 一點一點地往垃圾桶方向挪,動作緩慢,玩偶對著垃圾口,她糾結了一瞬,放手的瞬間,一道譏誚的諷笑在身後響起。
她驀地轉身。
傅時今?!
「你...你怎麼在這?」
傅時今懶倦地壓著眼皮,他垂著頭,手裡將那半截煙重新放回煙盒裡,嘴角噙著一抹笑,像是在自嘲,「怎麼,看不上老子夾的娃娃?」
他聲音冷又沉,沒有半點情緒,「這他媽是老子人生中夾的第一個娃娃,你要扔了?」
許喃知又驚又羞,有什麼比被當事人當場抓包更尷尬的事,她顫聲:「對不起...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老子沒瞎。」
他氣勢壓迫感極強,周身的氣息倦懨又夾著幾分戾氣,許喃知雙頰冒紅,她生起一股湧起,認認真真地:「對不起。」又將玩偶放回自己的包里,落荒而逃了。
「......」
一道道唉聲嘆氣中,周一來了。
許喃知因著周六那件事,一整個上午都沒怎麼回頭,更沒有什麼大動作。
傅時今看出來了,他敞開腿坐在椅子上,位置太小,他另一隻腿伸到過道,稍稍靠在椅背上,肩膀傾斜,盯著前面的人,輕嗤一聲。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會吃人。
陳希澤路過許喃知的位置,停頓了兩秒,屈著手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桌子。
許喃知疑惑地抬起頭。
只見他問:「許喃知,你數學競賽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一直在準備著。」
陳希澤點了點頭:「好,你第一次參加,不要緊張。」
許喃知笑了一下:「謝謝班長。」她抿著唇笑,剛轉頭便看到宋楚歡一副「花痴」的模樣。
「老天,班長好帥。」宋楚歡略帶迷戀的目光,語氣中滿是崇拜。
「歡歡,你?」許喃知試探性地問。
宋楚歡總算回神,慌亂地轉移視線,說話的時候支支吾吾的:「我什麼呀......」
許喃知瞭然一笑,她湊近宋楚歡,悄聲問:「你喜歡班長?」
不說還好,一說出來宋楚歡的臉霎時紅了。
「嗯。」她點了點頭,知知是她的好朋友,這也沒什麼不能承認的。
許喃知逗她似的,意味深長:「噢~原來歡歡喜歡的人是這個類型。」
「班長人是冷了一些,但他是個很好的人。」宋楚歡囁喏道,聊到喜歡的人,面上止不住的甜笑。
*
傍晚放學,許喃知從老師辦公室回來之後,班上已經沒人了。
斜陽透過玻璃窗,洋洋灑灑地落在地上,閃出一層層金光。
她稍微收拾了一番才走出教室。
操場上的喧鬧一陣一陣地傳回和走廊的寂靜相互糾纏,倒也有幾分溫馨。
走廊盡頭對著樓梯,傅時今坐在拐角的樓梯扶手上,兩條長腿堪堪立著,雙手握著手機,手上的速度極快。
許喃知腳步一頓,嘆了嘆氣,這才緩緩走過去。
傅時今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看到來人想要熟視無睹地掠過他,忍不住咬了咬牙。
「許喃知。」他聲音稍沉,清冽如雪。
許喃知身子一僵,他的話跟魔咒似的,腳步一動不動。
這好像是傅時今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怎...怎麼了?」許喃知語氣稍淡。
不過傅時今好像沒在意,只是淺問了一句:「上次的卷子,做完了?」
原來是上次的卷子,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做完了。」
「給我。」
許是覺得自己的命令式的語氣過於冒犯,傅時今緊接道:「我姑姑今晚要檢查。」
許喃知愣了幾秒,「哦...好的,等我一下。」
隨後轉身跑回教室。
傅時今無奈地垂了垂眸,這人怎麼看起來傻愣傻愣的。
書呆子。
*
澤柳別院位於京市有名的風水寶地,上千畝昂貴綠植花卉重疊,一幢幢獨棟別墅隱在叢中,遠遠望去靜謐幽深。
一輛黑色賓利穩穩停在7號院門口,院門立著兩個威嚴莊重的石獅子,黑色的鐵柵門往裡看去,種滿了各種花,上次是牡丹,這次是香檳玫瑰。
空氣中飄浮著玫瑰的香氣,傅時今厭煩地蹙了蹙眉。
他漫步進門,沉穩奢華的大門敞開,潔白鋥亮的大理石,內斂的新中式裝潢,牆上掛的畫,壁台上隨意放置的陶瓷均是價值連城的古物。
「少爺。」趙叔恭敬道,看到傅時今回來,他心裡是喜悅的,轉頭吩咐其他人:「今晚做少爺愛吃的菜。」
傅時今默然,沒拒絕。
走到中庭客廳,香檀木的沙發椅上枕著軟墊,一位身穿黑色小西裝的女人坐在軟墊上,細細酌著手中的茶。
餘光瞥見來人,傅傾回頭,朝傅時今勾了勾嘴角:「回來了?」
「嗯。」
「若不是我要檢查試卷,你有多久沒踏進家裡大門?」傅傾好笑地反問道。
傅時今聞言,回了一句:「姑姑,你不也是?」
「......」傅傾吃癟了,岔開話題,「試卷都做完了?」
傅時今利落地放下書包,從包里拿出那疊試卷,嶄新的卷子,無任何褶皺,上面寫著娟秀的字。
傅傾只是略微瞥了一眼,挑了挑眉,戲笑道:「小女孩幫你寫的吧?你現在敢這麼敷衍我的任務?」
「我都會了。」傅時今風輕雲淡中又帶著點狂妄的味道。
傅傾懶得理他,自顧自地檢查那幾份試卷,邊看邊點頭道:「小女孩字不錯,筆鋒娟秀不失凌厲。」翻到大題,沒有一處空白,她忍不住讚嘆:「是個聰明的。」
傅傾瞧著傅時今那副淡然又無所謂的模樣,將試卷遞到他面前,說:「例如這道,類似的題你做過,她用的是另一種方法,思路清晰,答案完全正確。」
「怎麼,遇到對手了?」傅傾八卦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問。
而傅時今依然是那副驕矜的模樣,「你覺得呢?」
「你倆旗鼓相當,這小女孩是個才女,看字面我就喜歡,下次帶我見見?」
傅時今默了幾秒:「你很快會見到。」
「數學競賽?」
「嗯。」
傅傾點了點頭,「人名字叫什麼?」
「許喃知。」
「聽名字就知道是個漂亮的小女孩。」
「......」
傅傾最喜歡看他沉默不說話的樣,仿佛吃癟了一般,她繼而笑道:「你倆還挺有緣啊。」
傅傾離開後,傅時今坐了半個小時。
家裡除了傭人之外再沒有別人,他看著空蕩的客廳,自嘲地笑了笑,下一秒,他拿起手機抬步離開。
剛走到門外,一陣轟鳴的車響傳來,駕駛座上下來一位中年男人,他很高,身材魁梧,年紀看起來五十往上,可五官依舊硬挺,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
傅時今半點視線都沒分給他。
傅霖沉聲道:「傅時今,你沒看到你老子我?」
「現在看到了。」
傅霖抿唇,怒意從胸膛湧起,他哼笑:「又換女朋友了?新女朋友叫應甜是吧,應家這點攀附的心思打到我跟前來了,他們在外靠著你的名頭掙了不少好處。」
「那又怎樣?」傅時今淡淡的,無所謂一般:「比起你那些女人,應家拿的好處算少了。」
父子倆的沉聲對峙,空氣中瀰漫著劍拔弩張的氣焰,誰也不服誰。
傅霖笑了笑:「你愛玩我不管,但應家不行,想進傅家的門,還不夠格。」
傅時今沒說話,傅霖是誰,一眼便知傅時今沒認真,他總算滿意地笑了笑:「你想學老子花天酒地,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是傅家獨子。」
傅霖點到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