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我照常來到學校。
楊尋昨晚說，家裡來了一位大廚，今早給我們帶早飯，走進校門時，我見到了一個陌生的面孔。
她背著白色的書包，個子出挑，身上穿著燕京附中的校服，許是因為第一次穿，衣服嶄新，沒有一絲褶皺。
再往上看去，一張足夠乾淨，也足夠漂亮的臉。
楊尋搭著阿傅的肩膀，盛朝單肩背著包站在旁邊，手上拿著一瓶果汁，宋楚歡最喜歡喝的那個口味。
女生站在她們不遠處，滿臉好奇地環視學校。我走近，她踩到了自己的鞋帶。
在她蹲下繫鞋帶的片刻，我們路過了她。
後來我才知道，她叫許喃知，也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學霸。
許喃知吃飯的時候很有意思，她咬東西的時候小口嚼著，臉鼓成一個包，最喜歡吃糖醋裡脊，清蒸鱸魚，偶爾會吃醬油雞和紅燒肉，不喜歡吃排骨，所以從不點。
她吃東西的時候，喜歡把自己最喜歡的留到最後，她總是認真地吃飯，最後享用自己的最喜歡的東西，那模樣特別虔誠，吃完後臉上會露出滿足的笑，很可愛。
吃完飯後，她和宋楚歡回到學校的奶茶店裡買奶茶，她喜甜，桌上時不時放著奶茶，草莓牛奶和葡萄汁。
我試著買了一杯，好甜，差點沒把我齁過去。
我一直以為她是很溫柔的女孩子，也許溫柔到有些軟弱，這樣想她是不對的，這樣輕易地斷定她是一個什麼性格的女孩子也是不對的。
因為我發現，自己錯了。
許喃知，是外柔內剛的典範。她說話輕輕軟軟，帶著點江南的軟調，但在學習上，她總是有著一股不服輸的勁。
她很聰明，沉穩又低調的聰明，總是默默地把附中所有學霸打得一個措手不及。
我簡直想當面為她鼓掌，這麼厲害的人，應該站在舞台聚光燈下，接受所有人的讚美。
我也很好奇，為什麼喜歡看她。
我開始尋找答案，心裡有一團迷霧，逐漸清晰，我可能喜歡她，不對，不是可能，我喜歡許喃知。
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喜歡這個東西，對我來說，遙遠又陌生。
籃球賽的時候，我搶了球進攻，許喃知問候的聲音從廣播傳出，我愣神，手上的球被搶走，還好阿傅半路搶回，才沒把這分弄丟。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熟絡起來，阿傅回歸單身生活，開始加入我們的夜宵小組。
我坐在她斜對面，見她點了份小餛燉，心滿意足地，她特別開心地分享：「這個和蘇南小餛燉的味道一樣呢。」
我也點了一份，原來她記憶里蘇南的味道，是這樣的，今天也算多了解她一點了。
如果每天都能了解一點點，要用多久才能了解真正的她呢？
不知怎麼的，許喃知看阿傅的視線總是有些躲閃，她看人向來坦蕩，也不會過於羞赧，一雙漂亮的杏眸就這麼認真地看著人，不少人因為她的視線害羞，男生女生都有。
我也是。
可唯獨對阿傅，她不敢輕易對視，不出三秒，必定移開自己略顯慌亂的視線。
夜宵小組走回宿舍時，沒有特定的排位順序，有時阿傅走在她旁邊，她總是會逃到宋楚歡旁邊，有時和我挨著，乾淨的臉上露出幾分尷尬的笑。
怎麼會有人，尷尬的時候都這麼可愛呢？
許喃知為什麼怕阿傅，我總是忍不住想告訴她，阿傅只是看著壞，其實人很好的，舉止紳士不越矩。
直到我看見她，視線落在阿傅的背影，她一個人站在教室走廊上，目光灼熱地看著阿傅的身影。
會為阿傅進球開心，也會因為別人撞了阿傅的手肘蹙眉。
那只是一場朋友間的友誼賽，阿傅贏了她居然這麼開心。
她的眼神好熟悉。
我怎麼忘了呢，她看向阿傅的眼神，和我看向她的眼神，又有什麼不同。
原來是這樣。
當時只覺心底有點澀，後勁上來到時候，才知道自己也會難過。
想不通的時候，會突發奇想問楊尋這小子，「如果你喜歡的人喜歡別人，你怎麼辦？」
楊尋性子格外大大咧咧，指定聽不懂我的意思，他只是疑惑地說了句：「能怎麼辦，她幸福就好啦！愛情又不是可以強求的東西。」
我有些驚訝，他怎麼知道。
楊尋給我展示了自己的手機屏幕，他笑著說：「哈哈哈哈哈剛查的百度百科，好傻逼的回答，要是我，死纏爛打軟磨硬泡公開競爭，什麼情敵都給老子等著！」
可我不是楊尋，我是趙擎宇，那些不是趙擎宇會做的事。
京市下初雪那天，宋楚歡頗為可惜地說了句：「如果知知在就好了，知知在飄飛的大雪中，一定特別漂亮。」
我默默地贊同。
後來看到阿傅的朋友圈，幾乎是一瞬間，我就認出了那隻手。
指節修長，手很白皙，指頭圓潤，可能是冷的，還有些微紅。
他們在一起了，我拿著手機，突然笑了笑。
許喃知現在，開心嗎？
如果她開心，我也感覺很幸福。
喜歡不就是，她開心幸福最重要嘛。
再開學，她還是那副模樣，只是見到阿傅的時候，不再是躲閃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間含羞的笑。
阿傅的變化也很大，費盡心思地琢磨著送她什麼好，做什麼最浪漫，時時刻刻念著她的名字，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黏在許喃知身上。
他這是真把人放心裡了，和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有時默默地跟在許喃知身後，就這麼看著她的背影，成為她的朋友，也是一種幸事。
他們分手的那一次，我常去聽戲，只是作為觀眾，作為朋友。
有時我也會問，怎麼就是她呢？我是從那個瞬間開始喜歡許喃知的？
這個問題，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喜歡這個東西很奇怪，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一般，你無法掌控命運的安排，無法把握好感情的舵，所以我放任，放任喜歡的滋長。
後來阿傅因為傅家的事，選擇和她分手，給她安神藥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我自私地想：
許喃知，跟我走吧。
如果是我，趙家沒有人會阻礙我們，如果是我，我一定捨不得和你分開，如果是我......
直到我就著月光，瞥見她臉上的淚痕，我只能自嘲一笑，不是我。
她心裡的那個人，一直都不是我。
如果是我，我給不了許喃知快樂。
婚禮很盛大，我在年少時喜歡了一個很好的女孩，時間流轉，我親眼看她穿著潔白的婚紗，面若桃花，一步步走向她的愛人。
燈光迷了眼，我和盛朝楊尋他們站在台下，楊尋拍了拍我的肩：「宇子，你可不能落下，就剩你單著了哈，因為我現在是半單著，嘿嘿！」
年少時喜歡的人，現在依舊很喜歡。
許喃知，我衷心地祝你幸福。
知知，還好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