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衛家二小姐
大雍西北邊境,越州涿亭郡。
三伏酷暑,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
烈陽炙烤下,城中街道上的人少得可憐,臨街的鋪面也因著沒有客人光顧,大多都已關上。
從街頭走到街尾,只見有一家是開著門的。
鋪面古樸,抬頭就能看到匾額上寫就『杏林堂』三個大字。
堂內,穿著一身青色長衫的青年正翻看手裡的醫書,間或停下翻看的動作,解答身旁正初學醫術的小師弟的疑問。
藥櫃前兩個正在整理藥材的小藥童正準備把驗看好的當歸放入櫃中,陡然聽見堂前連一絲風也無的街道上,由遠而近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藥堂里的四個人齊齊扭頭抬眸看過去,就見馬上一道烈紅如火的身影,裹挾著風馳電掣的氣勢奔至藥堂門口。
再一個閃神間,人已經跨過門檻,「溫大夫!」
烈日炎炎下一路快馬加鞭,衛昀臉上已經布滿密密麻麻的汗珠,胡亂用衣袖擦了擦,又趕忙道:「事情緊急,有勞溫大夫隨我出趟診。」
旁邊手腳麻利的小藥童在認出來人後,利落背起藥箱。
衛昀一眼掃到,果斷伸手把藥箱奪過來提在手上,另一隻手拉住溫大夫的胳膊匆匆往外走,偏頭道了聲:「得罪。」
站在馬匹旁,溫久章還沒反應過來,腰側便有一股力道把他托起,一個眨眼,他人已經坐到了馬背上,嚇得他下意識握住了馬鞍。
接著身後又是一股風,一隻手從他身後伸過來,準確地攥住韁繩。
溫久章後背整個僵住,「這成何······」
一記響鞭,「駕!」
身下的黑馬猛地揚起跑起來,風灌進嘴裡,溫久章默默閉上嘴巴。
杏林堂內。
眼睜睜看著自家大師兄被一個女人火速『擄』走的小師弟陳久安伸手抬了抬差點被嚇掉的下巴,「來之前,我爹說涿亭郡的女人都性子猛如虎,千叮嚀萬囑咐別去招惹,我原先還不信,現在信了。」
「不過,話說剛剛那女子,是誰呀?」
「陳小公子,」被搶了藥箱的小藥童青竹聞言給他科普,「那是我們涿亭郡郡守大人家的大小姐,衛大小姐雖然性子火爆了些,但人很好的,我們涿亭郡的人都很喜歡她的。」
陳久安朝青竹臉上看過去,就見小藥童在說到剛剛那位衛大小姐時,一臉的敬仰佩服毫不作偽,不免也被勾起了些許興趣。
「哦,怎麼個好法?」
「那可就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了,陳小公子也知道,我們這涿亭郡靠近西北邊境,水土也不好,早幾年前可以稱得上盜匪橫行。」
陳久安皺了皺眉,「可我從京都一路走來,也沒遇上一個攔路搶劫的呀。」
青竹頓時笑了,「這就是衛大小姐的功勞啊,自從她把涿亭郡周邊的匪徒一個個都給打怕了,還有哪家匪徒敢在涿亭郡的範圍內撒野。」
「還有我們城裡一些仗著家裡有權有錢肆意欺壓百姓的紈絝子,只要被我們衛大小姐碰上,全都改邪歸正了。」
「哦,怎麼改邪歸正的?」
「自然還是···打。見一次打一次,衛大小姐說了,打著打著就老實了。」
陳久安抽了抽嘴角。
這涿亭郡,感情是上行下效?
青筍整理完藥櫃靠在櫃檯邊歇息,看了眼重新變得空蕩蕩的長街,皺了下眉毛,「衛大小姐這麼急匆匆把咱們溫大夫『請』走,不會是那位衛二小姐又出事了吧?」
青竹一聽,抿了抿嘴又長長嘆了口氣,「能讓衛大小姐這般焦急,八九不離十。」
陳久安在一旁聽得奇怪,醫書徹底看不下去了,「什麼叫『又』,難不成那位衛二小姐經常出事不成?」
青竹和青筍聞言默默對視一眼,又齊齊點頭。
陳久安:「???」
···
另一邊,衛昀把人匆匆帶回郡守府。
到了府門前也未曾停下,驅馬一路行至一處布置精巧的院子前。
衛昀單手提著藥箱跳下馬,伸手準備去扶溫久章。
抿著嘴僵著臉的溫大夫擺擺手,動作利落地跳下馬背,側頭深呼吸了一下,克制住小腿肚的酸軟,「走吧,衛大小姐。」
衛昀眼裡含了一分抱歉,腳下倒是沒停,帶人跨進院門,「還請溫大夫見諒,小妹這次不甚摔傷了頭,府中大夫已看診過也止了血,但這一天一夜過去人還未醒,我這心裡實在著急。」
溫久章邊走邊沉吟。
摔傷頭部,陷入昏迷遲遲未醒,很可能是腦中有淤血阻礙了血管。
不過若僅僅如此,這郡守府中供奉的大夫也能治得了,除非有更複雜的情況。
且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
自他出師後接管了涿亭郡的杏林堂以來,曾為那位衛二小姐看診了不下十次。
要他說,這位衛二小姐的運氣是他生平僅見的差。
從小被無為道長診斷魂魄有失天生痴傻也就罷了,平日裡總能出現大大小小的意外,小到喝水嗆到喉嚨,大到曾經被人販子偷走,之後又因為痴傻被扔在破廟,餓了三天才被找到。
當然,那伙人販子最後被他前面的這位衛大小姐給挫骨揚灰了。
「爹,娘,女兒把溫大夫請過來了。」
跨進房門繞過屏風,溫久章收回思緒,朝守在床前的衛郡守和郡守夫人躬身行禮,「見過衛大人,見過衛夫人。」
「夫人,咱們先讓開。」衛彥扶著衛夫人從床邊站起身,看了眼頭上包著紗布的小女兒,揉揉有些發紅的眼眶轉過身,聲音裡帶著難言疲憊的沙啞,「有勞溫大夫了。」
「不敢。」
溫久章接過衛昀遞過來的藥箱,打開取出脈枕,坐到床邊已經放好的凳子上,邊動手開始把脈邊抬眸朝靜靜躺在床上的小人兒看過去。
屋內一片明亮,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無知無覺,呼吸細弱幾不可聞,猶如一塊脆弱的水晶。
良久,溫久章收回手,回頭對上六道殷殷看過來的目光:「天靈受損,精氣有失,致使衛二小姐遲遲未能醒來。現在首要便是固本培元,把缺失的精氣神蘊養回來。」
「程大夫的診斷也是如此,」衛彥連連點頭,「可晞兒她為何到現在還未醒來?」
「程大夫的藥方溫和了些,」溫久章輕搖了搖頭,這樣一來雖無危險,但想要補足元氣,非幾日之功,微一沉吟,「我寫個藥方,再給衛二小姐針灸一番。衛大人放心,我會守到衛二小姐醒來。」
杏林堂針灸之術最受推崇,聞得此言,正焦急等待的三人眼前頓時一亮。
衛彥當即朝溫久章拱手道謝,「有勞溫大夫。」
衛夫人等著溫久章寫好藥方,忙走過去吹乾小心翼翼折好,帶著衛昀親自去抓藥。
衛彥看著妻女風風火火離開的背影,又見溫久章開始施針,忙站定不動,放輕了呼吸,不敢打擾半分。
窗外日頭慢慢西沉,窗內細如毫毛的金針一根根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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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