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可是有忘了拿什麼東西?」
那一旁站著的侍從看到折返而來的珈蘿,恭謹的問道。
珈蘿本就有些怒氣沖沖,聽到那侍從的問話,便是咬緊牙齒,低聲道。
「我是忘了拿『東西』。」她將東西兩個字咬得極重。
她快速的蹬上梯子,將那依舊暈厥在長椅上的鳳驚天扶抱著起來,緩緩下了梯子。
那侍從見到珈蘿扶了個人下來,不自禁的瞪大的雙眼。
「客人,您這……」他本來想說,您這不只是忘了一個東西這麼簡單吧!您這可是忘了一個人哪!
可是那珈蘿側頭兇狠的一個瞪視,讓他後面的問話都堪堪咽進了肚子裡。
珈蘿嘴上一邊低咒一邊扶著鳳驚天。
「你這害人精,我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麼,這輩子走哪裡都能碰上你。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錢沒還……」
她嘴裡雖是咕噥著不滿,但是那手上的動作卻是輕柔無比。
「我問你,這附近哪裡有客棧?」她問向站在一旁的侍從,那話語裡的怨氣讓侍從的回話都有些顫抖。
「關卡處都有一家小客棧的,為了方便客人深夜趕路而建設的,客人您可以去那裡歇息。」
那侍從顫顫巍巍的說道。
畢竟一個蓬頭垢面的醉酒漢子,讓人都是敬而遠之的。
珈蘿點了點頭,「你,帶我過去。」
那侍從聽到珈蘿的話語,整張臉都是皺成了一張苦瓜。
「客人,小的……」
他話語還未說完,便是被生生截斷。
只見珈蘿手上拿著一粒小金豆,那金豆子在她那手上閃閃發光。
「嗯?」珈蘿挑起一個尾音。
那侍從見得金豆子,那變臉速度之快,瞬間眉開眼笑,且是眼疾手快的收下珈蘿手上的金豆子。
「客人,這邊請這邊請。」
珈蘿暗自嘆了一口氣,人類這種高階動物,到哪裡都改不了勢利眼的惡習。
這關卡中的客棧雖小但是環境卻還乾淨。
珈蘿將鳳驚天扶到了床上,吩咐那侍從打盆熱水過來,便是坐於床邊,有些出神。
現下她該怎麼辦?本來不該管的閒事她卻是管了。
現在若是讓她把鳳驚天丟在這裡,那也是做不到的。
若是要丟,早在方才就應該丟在那飛馬獸上,何苦這麼多此一舉。
「你救我一命,權當是我還你一命吧!」珈蘿喃喃自語道。
那桌上燭火微微晃動,似是冥冥之中有那命運推動著世人的發展。
熱水來得很快,收了金豆子的侍從辦事利索極了,還不停的問珈蘿還有沒有別的需要。
珈蘿本想讓侍從幫她找個大夫,可是驀然又想起這鳳驚天不知是何原因中了毒,若是她找了大夫,說不定還會打草驚蛇,反而會害了鳳驚天。
這麼想著,她便是揮手將那侍從趕了出去。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用那熱毛巾擦了擦鳳驚天的臉與手,又將那外衫脫去。
她本想用那探聽千羽的方法,探聽鳳驚天的鍊氣神識,好了解一下鳳驚天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可是又怕會出現什麼意外的狀況。
她記得江琉月說千羽是與她締結契約的魔獸,她才方可用鍊氣探聽千羽的神識。
可是鳳驚天卻是一個人類。
她不知道,她若是這樣做了,會出現什麼不可預料的後果。
珈蘿這麼想著,便是只有苦惱的坐在一邊,頗有些素手無策之感。
現在這樣才是真正的坐以待斃了,讓她深感無力。
「這倒好,沒探出什麼事情,反而先撿了一個麻煩。」珈蘿坐於一旁百無聊賴,便是輕聲感嘆起來。
「咳咳咳……」
她話音一落下,那躺於床上的鳳驚天卻是發出了咳嗽聲,那閉上的眼眸開始微微顫動,似是要掙扎著醒來。
珈蘿急忙收聲,安靜的觀察著鳳驚天的動作。
鳳驚天似乎掙扎的很痛苦,那臉龐上的汗水也是細密滲出,那睫毛拼命的顫動,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般。
珈蘿用那熱毛巾緩緩擦拭著鳳驚天臉上的汗水,那纖纖右手輕輕撫著他的額頭,似是在安撫他一般。
鳳驚天在那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那溫柔之意,不自禁的更加掙紮起來。他想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誰。
?;誰?是誰?
是誰在安慰他,是娘親嗎?
那手的溫度好像娘親的感覺,讓他枯竭已久的內心又盈滿了溫泉,他想讓那溫柔多停留一會兒,多停留一會。
忽然間,那額上的溫柔離去。
珈蘿已是收回了手。
猛然間,鳳驚天睜開了眼。
「娘親。」
他的嗓子因為許久未發聲顯得有些沙啞,那聲娘親里飽含著心碎與思念。
原來,人在生病之際,最想念的便是母親的溫暖。
珈蘿聽到鳳驚天這聲沙啞的叫喊,心下便是瞭然,她緩緩起身,將那熱毛巾置於那木架上。
「謝謝閣下相救。」
鳳驚天醒來之後,心裡轉了個念頭便是知道有人救了他。
「閣下,為何不點燈?」
他只是有些奇怪,為何這麼黑,這個人不點燈。
珈蘿本來有些平淡的神色,聽到鳳驚天的這句問話,那顆心臟似乎是要落到了深淵之處去。
這……不會這麼狗血吧!
那盞燭火那麼明晃晃的在那桌台之上,照得整個屋子都有些微微暖意。
珈蘿眉眼都是嚴肅起來,那眼底的冷冽似乎能將任何人刮傷。
她緩緩走到那床前,伸出右手,她都未曾察覺,她的手在伸出之際都有些微微的顫抖。
她緩緩的伸出手,在那鳳驚天的頭頂上方,輕輕的揮了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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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驚天的眼眸動也不動,那眼神一層不變,眨也不眨。
珈蘿細細看去,鳳驚天的眼眸已是不如往日那般光亮,透著一股死灰之氣,那雙明艷的丹鳳眼已是沒有了光彩。
珈蘿收回手,放在那身側的手握緊成拳。
鳳驚天,失明了。
鳳驚天雖然失明,但是那感官卻是依然存在,他察覺到身旁有人,但是那人卻是不言不語,那氣氛安靜的透著一絲詭異。
他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緩緩伸出自己放在錦被下的手,放在了自己的眼前。
「我想問問閣下,那燭火是不是離我有些遠?」
鳳驚天的話語裡藏著一絲顫抖之意,那問出的話都是快要輕的飄散。
「不……遠。」珈蘿壓低著嗓音,將那發出的聲音也是壓制的沙啞無比。
她回答的有些困難,明明是極其簡單的兩個字,她卻有種說不出口的感覺。
「呵呵,是嗎?」鳳驚天一聲乾笑,那笑聲里有著說不出的苦楚,那苦楚笑聲里還隱隱有絲絕望。
珈蘿咬了咬唇,她雖然未曾失明過,但是卻很清楚鳳驚天的這番感受。
一個人,有一天忽然眼盲,成了一個瞎子,這般天差地別普通人都是受不了。更別說是一個天之驕子,且是呼風喚雨的天之驕子。
「你……」
珈蘿想說些什麼,她想安慰一下鳳驚天,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
或許遇到這種事情,怎麼安慰都是徒勞的。
畢竟,外人都只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只有自己才能明白自己的感受。
很多事情,都是解鈴還須繫鈴人。
「謝謝閣下出手相助,閣下還是先離開吧!」
半晌後,鳳驚天緩緩說道。
珈蘿握了握拳頭,壓低著聲音問道:
「你有親人嗎?我將你送回家吧!」
珈蘿覺得鳳驚天現下最好的去處就是回皇宮,皇宮對於鳳驚天來說是最安全的。
「我沒有家。」誰知道,鳳驚天卻是平淡的說出這幾個字。
珈蘿唇角一窒,差點破頭大罵。
我連你家祖墳都知道在哪兒,你現在跟我說你沒家,到底你是瞎子還是我是瞎子。
可是她只有咬了咬唇,順著鳳驚天的話語說道:
「那你總有朋友親戚之類的吧!還有兄弟呢?」
不是還有鳳月眠嗎?若是她猜得沒錯,這鳳驚天從杜麗娘處離開後定是去找了鳳月眠,中途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是不知道,但是鳳月眠總是他的嫡親弟弟。
「沒有。」
鳳驚天斬釘截鐵的說出這兩個字,那話語裡還透著一股決絕。
「你……」珈蘿有些忍無可忍的想說出她的身份,可是一想到死去的杜麗娘便是拼命忍了下來。
不行不行,若是鳳驚天知道眼前的人是她,指不定要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個人自尊心那麼強,若是知道是在她面前失明,光想想就有些不可思議了。
再說,這鳳驚天肯定是在大荒城遇到了什麼事情,很可能跟她所調查的事情有關,她先暫且穩住他吧!
「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找點吃的。」珈蘿說完,便是出了房門。
她在客棧里端了一碗粥,進到屋內時,看到屋內一片狼藉,那桌上的燭台已是被打翻,那茶壺在地上已是四分五裂。
而鳳驚天正拿著那燭台,將那尖銳的一端對著自己的脖頸。
自殺?
珈蘿暗自皺了皺眉頭。
她真不喜歡遇到點事情就要以死結束的人,她以為鳳驚天能避過,沒想到他亦是這樣的人。
這樣的驕傲太過卑微。
她將那碗小粥放在桌上,那碗底與桌子的接觸,發出一聲輕微的悶響。
「若是你想死的話,我絕不阻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