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靈澗。
此處是隱匿於修仙界西南域那素有「靜幽之地」之稱的禁地之中。
此地,乃是日月之光都絕然無法觸及的黑暗深淵。
終年被濃稠如墨的黑暗所緊緊包裹,陰森凜冽的氣息如冰冷的巨蟒,肆無忌憚地遊走纏繞。
澗中時不時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聲響,那仿佛是無數被囚禁的怨靈在痛苦地低語,飽含著無盡的怨念與詛咒。
在這裡,沒有半分生機的痕跡,有的只是死亡的沉寂和令人窒息的未知恐懼。
每一寸土地,每一絲空氣都仿佛被詛咒所浸染,散發著絕望的味道。
哪怕是那些擁有通天徹地之能的修仙者,也鮮有人敢涉足此地。
稍有不慎,便會被這無邊無際的黑暗和恐怖所無情吞噬,永墮深淵,萬劫不復。
而在這令人膽寒的冥靈澗底部,正是那惡名昭著的魔道宗門——死庭的聚集地。
這裡黑煙滾滾,血霧瀰漫,一座陰森的宮殿矗立其間,仿佛是從九幽地府中突兀冒出的魔窟。
宮殿四周,魔影重重,鬼火幽幽,令人不寒而慄。
死庭的門徒皆身著黑袍,面容隱匿在黑暗之中,只露出一雙雙散發著嗜血光芒的眼睛,猶如暗夜中的惡狼。
此刻,在宮殿的幽深之處那一間陰森逼仄的石室內,一名老者正誠惶誠恐地跪在一名赤腳的小女孩面前。小女孩身上套著那件與她嬌小身材極不相稱的黑色袍子,透出一種詭異莫名的氣息。
這位老者非是旁人,正是此前被沈書仇放走的那名老者。
此刻,他雙膝重重地跪倒在地,一顆頭顱死死地深埋於地面,那本就蒼老的身軀顫抖不止,猶如風中殘葉,劇烈得幾近失控。
「你是說,你們連兩個普通人都無法帶回來,反倒折損了三人?」
小女孩一張粉雕玉琢的臉上綻放出一絲看似天真無邪的笑容,那奶聲奶氣的語調更是顯得嬌憨可愛。
然而,跪倒在地的老者身軀顫抖得愈發厲害起來,仿佛遭受著極地寒風的肆虐。
他深知,眼前這個看似天真爛漫,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實則暗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力量。
而且,她的實際年齡已然逾過百歲,其真實身份更是死庭威名赫赫的五大護法之一——魔櫻。
老者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而落。
滴落在冰冷刺骨的地面上,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在這死一般寂靜的石室內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他雙唇顫抖如風中蘆葦,想要竭力解釋,卻又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恐懼之手緊緊掐住了咽喉,半個字也難以吐露。
小女孩緩緩向前邁出一小步,每一步都輕盈得幾近無聲,卻又仿佛重重地踏在了老者的心尖之上。
她微微歪著頭,依舊帶著那看似純真無害的笑容,可那眼神之中卻漸漸瀰漫出了如霜雪般令人膽寒的冷冽之意。
「呵呵呵,倒是饒有趣味,竟還有人膽敢直呼魔霄之名。」
魔櫻那如銀鈴般清脆卻又裹挾著絲絲寒意的笑音悠悠響起。
「是......」老者聲音顫抖,幾近破碎。
「這倒也怪不得你,罷了!那便讓本座親自去會會她,本座倒要瞧瞧這究竟是怎樣的人物。」
魔櫻收起笑容,神色瞬間轉為冷峻肅穆。
聽到這話,戾風心底微微一松,本以為此番在劫難逃,如今看來似乎尚有生機。
然而,這一絲希望的火苗剛在心中燃起,便被小女孩接下來的話語無情撲滅。
「你本就該死,放你回來不過是借你之口傳個話罷了,如今你的使命已了,所以,你也該命歸黃泉了。」
魔櫻的聲音陡然變得陰森如九幽之下刮來的陣陣寒風。
戾風心中剎那間驚駭欲絕,忙不迭地抬頭欲求饒,嘴巴大張,卻仿若被無形之力扼住了咽喉,一絲聲音也無法傳出,恐懼在心底猶如洶湧的潮水瞬間漲至頂點。
只見魔櫻頭頂上空驀地浮現出一張猙獰可怖的面容,其上鱗片閃爍著幽冷的光芒。
兩隻宛如燈籠般的血紅豎瞳散發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威勢,此乃一頭蛟龍之首。
「吞了他。」
魔櫻語氣淡漠,不帶絲毫情感。
話音剛落,那顆猙獰龍首如閃電般迅猛俯衝而下。
僅一息之間,面前的戾風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連半滴鮮血都未曾留下,徒留一股令人作嘔的惡濁之味。
緊接著,蛟龍用尾巴輕柔地托起魔櫻嬌小的身軀,旋即如離弦之箭般飛出石室,衝破陰森的宮殿,朝著山澗外的廣袤蒼穹疾馳而去。
剎那間!蛟龍身軀瞬間延展至千丈,徹底隱沒於那無邊無際的黑暗蒼穹之中。
......
......
時間是個極為奇妙的存在,看似是這世間最為漫長無垠之物,但其變化卻往往只發生在須臾一瞬之間。
猶如蒼穹中飄落的雪花,看似悠悠緩緩,實則轉瞬便已落地。
距離沈書仇帶著第五姐妹回到沈家,如今已然過去了整整一個月的光陰。
而其母王嵐自從見過第五書雙後,對於這個兒媳婦那是越看越順心。
後續更是不止一次地與沈周成大發雷霆,她態度堅決至極,甚至搬出王家來威脅沈周成。
只要他膽敢拆散沈書仇與第五書雙,王嵐便要休了他,從此返回王家,並用王家積攢下的人脈資源將他沈周成徹底擊垮。
此話一出,直把沈周成氣得暈頭轉向、七竅生煙。
就連他身旁的李氏也在勸他莫要拆散沈書仇與第五書雙。
雖說李氏對王嵐心存不喜,但她好歹也能明辨事情的輕重緩急。
後續,沈周成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便也不再提及此事,只是他對沈書仇的態度愈發地冷漠疏離。
而沈書仇對這些全然不以為意,他心心念念的唯有第五姐妹罷了。
這一個月間,卻有一人頻頻令沈書仇微感驚詫,那便是向來對他視若無睹的沈雪見,竟屢次有意無意地與他搭話。
一月中旬將近二月之際,乃是整個冬季最為寒冷的時分。
這些日子,大雪幾乎未曾停歇,整座方州城全然被淹沒於一片白茫茫之中,為這世間增添了一抹冷冽之色。
儘管外界大雪紛飛,卻依舊阻擋不住人們出行的腳步。
沈書仇悠然躺在門外的搖椅上,望著屋檐外的風雪,王嵐帶著夏靈依還有第五書雙出門購置衣物去了。
他此刻清閒無比,索性就賞起雪來。
就在這雪花紛紛揚揚的時刻,一道清冷的身影驀地闖入。
沈雪見腰間掛著長劍,行至沈書仇面前,隨後她緩緩拔出纖細腰間的長劍,接著又將劍鞘遞給沈書仇,道:「幫我拿一下。」
沈書仇微微一怔,望著沈雪見那仿若霜雪般清冷的眸子,未發一言,卻也伸手接住了劍鞘。
遞過劍鞘後,沈雪見便不再看他,轉而朝著大雪之中走去。
沈雪見踏入那茫茫雪幕之中,身姿恰似傲雪寒梅,遺世獨立。
紛紛揚揚的雪花悠悠飄落,仿若為她披上一層如夢似幻的薄紗。
她輕啟櫻唇,一聲清咤,手中長劍剎那間鋒芒畢露,如龍躍九霄。
劍影綽綽,於漫天飛雪間穿梭縱橫。
每一次揮劍,皆攜起一陣凌厲勁風,吹得雪花如亂蝶紛飛。
她的動作飄逸若仙,劍勢剛柔相濟,變化萬千。
時而劍若雷霆萬鈞,迅猛無匹,所過之處,雪花崩碎,化作晶瑩碎屑。
時而劍似潺潺溪流,婉轉纏綿,與飄舞的雪花相得益彰,繪就一幅絕妙畫卷。
劍光璀璨,與潔白無瑕的雪色相融相匯,璀璨絢爛如星河璀璨。
清冷的眼眸專注且決然,仿佛這冰天雪地之間,唯有劍才是她的靈魂伴侶。
隨著她的翩然舞動,周遭的雪花仿若被注入了靈動的神韻,伴隨劍的律動跳躍盤旋。
一襲髮絲在寒風中肆意飛舞,衣袂飄飄,恰似雪中神女降臨塵世,縱情展露著屬於自己的絕代風姿。
沈書仇一時間禁不住看得有些恍惚,他的記憶之淵不由浮現出某人的倩影。
那人,亦曾於雪中舞劍。
然他不過是稍作失神便即刻回神,驀地,沈書仇覺察到有一雙眼睛在悄然窺探著自己。
扭頭瞧去,只見另一間房的窗戶處冒出一顆小腦袋。
小腦袋的主人,見沈書仇望來,匆忙縮回,卻因過度緊張,猝不及防磕到了額頭。
沈書仇不禁啞然失笑,這個小腦袋的主人正是第五傾寒,這小丫頭來沈府一月有餘,出門的次數寥寥無幾。
念及此處,沈書仇徐徐從搖椅上起身,把懷中的劍鞘隨性地擱在一旁,轉身朝著那間房走去。
這邊,雪中的劍影初始迅疾如風,讓人難以捕捉其光芒,而後漸趨緩慢,最終全然靜止。
沈雪見率先轉身,清冷的眼眸中溢出一抹傲岸之色。
只是當看到搖椅上沒了沈書仇的身影,那傲岸的神色瞬間煙消雲散。
沈雪見低頭瞅瞅手中的長劍,接著行至搖椅旁拿起長劍,此刻,她耳畔傳來沈書仇的聲音。
此聲來自於另一房間,沈雪見知曉那裡所居何人,她微微在原地停頓數息,隨即將劍奮力歸入劍鞘內,朝著遠方走去。
未走多久,沈雪見便和迎面而來的沈劍星撞了個滿懷。
「姐......」
沈劍星瞬時驚得身軀猛顫。
沈雪見神色冷峻,目光森寒地睨了他一眼,而後道:「陪我練練劍。」
沈劍星一臉茫然:「???」
「姐!我尚有要事在身,您不如去找三弟,依我看三弟頗為清閒,要不我替您把他叫來。」
沈雪見聞此,那冰冷如霜的眼神愈發充滿了危險的意味。
沈劍星見沈雪見久未出言,也能察知此刻她心緒鬱悒,難以排遣。
而自己此番恰恰撞在了這槍口之上,沈劍星深知若想拒絕......不對,自己根本就毫無拒絕的可能。
「姐......待會兒您可得手下留情呀。」
沈劍星不由愁眉苦臉地說道。
他原本是為尋沈書仇而來,沒曾想被半途殺出的沈雪見給截住了。
與此同時,沈劍星也在心底憤懣不平地暗想:「究竟是哪個狗日的王八蛋惹得她如此惱怒。」
房間之中。
第五傾寒坐在地上,一隻手緊緊捂著額頭,小腦袋低垂,然而餘光卻仍在偷偷窺視著眼前的沈書仇。
瞧著這小丫頭如此模樣,沈書仇不禁覺得愈發有趣味了些。
緊接著,他緩緩抬腳向前踱步走來,每邁出一步,第五傾寒都能明晰地察覺到心臟跳動的頻率愈發加快。
「他……要幹什麼!」
第五傾寒在心底怯怯低語。
「疼不疼?」
下一瞬,沈書仇那如春風般溫柔的聲音將少女的思緒猛地拉回。
額頭上的痛感使得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轉瞬又迅速地搖起了頭。
「把手挪開,讓我看看。」
沈書仇又一次含著笑意說道。
只是少女的手卻始終牢牢貼在額頭上,遲遲未曾挪開半分。
見此狀況,沈書仇也未多言一語,他伸出手輕輕捏住少女的手腕。
這一剎那的觸碰,瞬間讓少女的身體猛地一顫,嬌小的身子更是蜷縮得如同一隻受驚的小貓。
「別怕。」
沈書仇輕聲寬慰,這才令第五傾寒稍稍安下心來。
把手移開之後,只見那額頭上鼓起了一個紅紅的包,沈書仇憶起她剛剛探出小腦袋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發笑。
手指更是不由自主地輕輕點在那紅腫的包上,每點一下,少女的身體便禁不住抖動一下。
「他怎麼能這樣啊!」
第五傾寒抿著粉嫩的嘴唇,那好看的眸子裡已然盈滿了委屈的淚水,在心底軟糯糯地嘟囔著。
沈書仇並未發現這一點,而是起身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瓶跌打損傷藥,在沈府基本每一個房間都會備上一瓶。
沈書仇看著眼前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小姑娘,心中泛起一絲憐惜。
他輕輕打開瓶蓋,一股清幽的藥香頓時瀰漫開來。
「來,這是上好的療傷藥,擦一點,很快就不疼了。」
沈書仇的聲音溫和而又充滿關懷。
第五傾寒抬起頭,望著沈書仇手中的瓷瓶,眼神中帶著些許猶豫,但最終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沈書仇蘸了一點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第五傾寒額頭的紅腫處。
「是不是感覺涼涼的,舒服一些了?」
沈書仇輕聲問道。
第五傾寒咬著嘴唇,小聲說道:「嗯,好像真的不那麼疼了。」
待塗抹完畢,將藥品放回原位後,卻見少女仍瑟縮於地面,沈書仇心底不禁無奈苦笑:「這丫頭怎如此膽小。」
沈書仇毫不遲疑,將第五傾寒從冰冷的地面拉起,臉上掛著溫暖的笑容道:「日後可要小心些,莫再受傷了,想看便大大方方地出來看,這裡便是你的家。」
言罷,也不顧少女心中作何想,他緩緩伸出一隻手,遞至少女面前說道:「走!我帶你去賞賞雪。」
少女望著那遞來的寬厚手掌,又抬眸看了一眼沈書仇,心間瞬間陷入糾結與猶豫。
「你會不會……覺得我與姐姐是同一個人。」
第五傾寒聲音顫抖,微微道出了深藏心底的話語。
這些日子以來,沈書仇與第五書雙接觸最為頻繁。
而且每至夜晚,姐姐總會在她耳畔訴說沈書仇的種種美好,還提及日後要與眼前之人成親結為夫妻。
而當下,姐姐未來的夫婿朝她伸出了手,還貼心為她敷藥,這令第五傾寒不禁暗自揣度,他莫不是將自己錯認成了姐姐,畢竟她們生得一模一樣。
然而!
沈書仇緊接著的一句話,瞬間打消了第五傾寒的顧慮。
「你是你,你姐姐是你姐姐,你們本就是兩個截然不同之人,又怎能混為一談。」沈書仇微笑著說道。
第五傾寒那好看的眼眸一眨不眨,呆呆地凝視著沈書仇,見他神色真誠不似說謊,隨後又羞怯地低下了頭。
只是,她那嬌小的一隻手卻輕輕放在那比她大許多的手心中。
緊接著,少女的小手瞬間被緊緊包裹其中,一股溫熱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傳遞而來。
隨後,手上又傳來一股穩健的力量,牽引著她緩緩邁出狹小的房間,踏入那白茫茫的銀裝世界之中。
就在這一大一小剛剛踏出房間的瞬間,王嵐等人恰在此時歸來。
第五傾寒一瞧見姐姐,便忙不迭地將身子往沈書仇背後躲藏。
第五書雙看到沈書仇的那一剎那,臉上即刻綻放出一抹如花般絢爛的開心笑容。
與此同時,她也注意到沈書仇身後的妹妹,以及那緊緊相牽的小手,還有妹妹臉上那掩飾不住的緊張與一抹如霞的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