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塵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書生他不會的，當初村裡面有人要給他說媒，他嚇得躲在廟宇之中裝病了許久。」
「那就對了。」小姐妹道。「第一世，書生的世界裡只有你，你也只有他的陪伴，那時，你們是彼此的唯一。而這一世的小書生，雖然對你依舊很好，可是，畢竟沒有了上一世那些，一起陪伴的記憶。你的出現，或許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驚喜，一個意外，卻並不是唯一。所以，在你還沒有開竅的時候，他早早的選擇了放棄。放棄你這個不確定的因素，選擇了一條符合凡人的，更輕鬆的路。」
「那我該怎麼辦？」拂塵撲進小姐妹的懷中，忍不住痛苦道。「他已經有了婚約，成婚了，我不可能現在去破壞這一切，那個公主什麼都不知道，太無辜了，我甚至沒有勇氣去打擾他們圓滿的生活。」
僅剩的理智和修養告訴拂塵，去插足別人的婚約是不對的，即便自己是那麼的難過，小書生也可能還喜歡著自己。
「那就學著去放下吧。」小姐妹拍著拂塵的後背，小心的安慰。「我知道很難，但是你必須這麼做。你是仙界的仙子，有自己的驕傲和堅持，即便再怎麼喜歡，也不能越過那道底線。只要他已經和別人成婚了，就要放棄，委曲求全和不擇手段，無論哪種樣子，都太難看了。」
天上發生的一切，凡間一無所知。
自從聖旨下來之後，小書生就變得很忙碌，每一天、每一個時辰都忙於不同的應酬，喝的醉醺醺的回來，第二天又要去奔赴下一個應酬。
直到有一天，他坐在書房，下意識的轉頭看向桌便，才猛然驚覺，那個會捧著臉，眼中滿是笑意看著自己的人，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一種沒由來的恐慌席捲全身。
小書生匆忙的丟下手中的書，到處的去尋找。
可是，他找遍了書房、府邸，以及她拂塵以前經常去玩耍的地方，都沒有她的蹤跡。
一股鑽心的疼痛席捲而來，小書生捂著胸口，靠在牆角。
什麼時候，他開始覺得那個人不會再離開自己了，所以開始不在乎，開始忽略，甚至明知她在角落裡看著，還故意帶著其他的女子做著和她一起做過的事情，來傷害她。
他以為她會一直就這樣陪著他，殊不知，她也會有傷心離開的一天。
想到那次，拂塵委屈的拉著自己的衣角，小書生突然很是後悔。
從前，他無時無刻不在擔心她會離開自己，現在，卻是自己逼走了她。
「少爺，你怎麼在這裡捂著心口，是不是不舒服，小的這就去找大夫。」府里出來的管家看著牆角的書生，連忙上前扶住了他。
「不用了。」書生拒絕了管家的攙扶，一步一步的走回了府中。「我就是有些累，想一個人走一走。」
大婚那日，整個京城都帶上了喜慶的色彩。
拂塵坐在屋頂上，看著小書生一身紅裝，騎著高頭大馬去迎接公主。
他好像有些不開心，嘴角的笑意很是勉強。
拂塵自虐般的一路跟隨，看著他將公主攙扶著上了轎子，又沿著街道開始遊行，最後回到了府中。
書生的父母也很高興，站在門口不斷的迎接著八方的來客。
「一拜天地——」
聽著裡面熱鬧的聲音，看著小書生微微俯首，拂塵告訴自己該離開了。
可是，眼睛還是不受控制的看著那個身穿華服的人。
這一段時間，自己怎麼變得這麼愛哭了。
拂塵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不斷的說服自己，等他拜完堂就走。
拜完堂後，拂塵還是固執的不願離開。
她進入到兩人的新房，看著公主安靜的坐在床上。
許是餓了一天，身旁的丫鬟趁著新郎在外面應付賓客，悄悄的拿了些吃的過來。
公主臉上的靈動，是自己怎麼也學不來的。
或許，他們會幸福的。
拂塵想，這下真的要離開了。
她一個閃身，來到了小書生的書房。
還記得這一世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坐在窗戶上，看著小書生眼中的驚訝。
只是現在的窗台上放了幾盆花。
前面就是一個小花園，這個小花園在小書生的臥房和書房之間。
以前自己經常還在這裡玩耍，桌子的一角，還有自己不小心塗上的墨水。
據說是萬年墨，一旦沾上了永遠都不會褪色。
現了身形，拂塵坐在小花園的石凳上，輕輕的撫摸著那塊墨跡。
隨即用法術將墨跡清除。
既然要離開，那邊徹徹底底的離開，一點痕跡都不要留下才好。
她在小花園中坐了一會兒，看著漫天的星辰。
也許，她的書生在上一世就已經徹底的消失了。
恍然之間，她好像明白了那天在廟宇中，書生離開時的眼神。
他肯定也明白，又或是預料到了如今的這一切，才會那麼的遺憾和悲傷。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大雪。
拂塵後知後覺的伸出手，將飄落下來的雪花接住。
現在雖有些嚴寒，卻並不是下雪的季節，這是哪個新上任的小仙，不小心弄錯了降雪的時辰。
「下雪了——」前廳的賓客們也覺得新奇。
「今年的雪怎麼來的這麼早，人都說瑞雪、瑞雪，莫不是慶祝咱們駙馬爺大婚。」
周圍頓時一陣附和之聲。
只有小書生，看著眼前的飄雪，突然紅了眼。
突然意識到什麼，他發了瘋一般的在府中到處尋找。
終於在那個小花園中，看見了熟悉的人。
「你回來了——」他想上前去抱住她，卻被拂塵退後一步的動作止在了原地。
「我不是——沒有想趕你走，我——就是想氣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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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慌亂的解釋道。
「你別離開好不好，我不知故意的，我喜歡……」
「你已經娶了別人。」脫口而出的話被拂塵打斷。
她淡淡的看著他，眼中是難以言出的痛苦。
「小書生，你已經是別人的相公了。我們之間不可能了……」
小書生面色蒼白，向後退了好幾步。
「我……」
他還想再解釋什麼，可是，現實的一切讓所有的解釋都顯得那麼無力。
「或許，你從來不是他。」拂塵看著小書生的面容，又像是透過小書生在看另一個人。「即便你們有著同一個靈魂。」
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白光，拂塵恢復了在仙界的模樣。
步搖輕晃，仙衣如雪，眉間一瓣雪花點綴，周身滿是清冷之氣。
她與書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這副模樣。
當時自己看他可憐，給他披了一件斗篷。
「是我明白的太晚，錯過了——」
小書生就這樣看著眼前之人，一點一點的飛向空中，直至消失不見。
「駙馬爺，您怎麼在這裡？」公主身邊的丫鬟找過來，見小書生臉色蒼白，有些擔心。「外面嚴寒，還是早些回屋去吧，公主還在等著。」
「好——」小書生捂住心口，仿佛這樣就可以減少這裡的痛苦。「我在這裡散散身上的酒氣，馬上就回去。」
沒有人知道，剛剛的他失去了什麼，只是從此，他的生命中便再也沒了色彩。
後來，小書生與公主生下了一個小公子，兩人相敬如賓，從來沒有鬧過一點的矛盾。
送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看著膝下的孩子長大成人，小書生終於可以鬆了一口氣。
此生作為一個普通人的任務也完成了，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也是一個下雪的日子，書生平靜的將一枚丹藥咽了下去。
腹中的疼痛隱隱襲來，書生卻覺得渾身輕鬆。
恍惚間，他又看到了那個坐在窗台上，笑著和自己打招呼的人。
她仿佛再說：「小書生，你怎麼才來呀。」
公主發現的時候，小書生只剩下一絲微薄的意識。
他懷中抱著一副畫，固執的不肯鬆開，目光卻看著外面漫天的大雪。
「我——錯了，你不要——離開我，好不……」
最後一個字還是沒來得及說出口，書生便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父親——」小少爺匆匆的跑過來，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也不明白，自己的父親為何拋下自己，就這麼走了。
「讓他去吧……」已經老了的公主將小書生摟在懷中，輕輕的幫他擦拭了嘴角的血跡。「他已經很久沒有笑的這麼開心了，好像從我們大婚那日起，他就再也沒有真心的笑過。
外人都說駙馬脾氣好，從不與我爭吵，可是我卻知道，他只是從來沒有愛過我而已。」
公主將駙馬手中的畫卷徐徐展開，裡面的女子清冷出塵，眉間一瓣雪花更是讓人移不開目光。
「我早就知道，你心裡住著一個人，也只道，因為我的任性，讓你徹底的失去了她。
我時常在想，若是當初，我沒有固執的求父皇賜下這場婚約，你會不會和她有一個圓滿的結局。是我，拆散了你們，也蹉跎了自己。
這句對不起，終究還是說的有些晚了，不僅僅是對你，也是對那位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