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從來沒挨過打,也沒挨過罵,娘親的一巴掌令她懵了下,隨即『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家裡一向安安靜靜的,女孩子的哭聲分外尖利。
予歡沒覺如何,杜氏先受不了的揉耳朵,看著錦姐兒直皺眉,眼神里透著些不喜。
可沈婉嫆卻一向疼愛女兒,畢竟女兒陪伴不了自己幾年,就要嫁人了,平時對錦姐兒寵溺的厲害。
從小到現在,她也沒動過錦姐兒一個手指頭,今天可是委屈女兒了。
女兒哭的沈婉嫆心疼極了,眼裡也淚光閃爍,隨即捂著心口呼吸急促,身子又搖搖欲墜起來。
「婉嫆,婉嫆……」裴懷鈺頓時緊張擔憂的攬住她的肩頭,忙將她就往椅子裡送,「婉嫆你怎麼樣?」
「娘親嗚嗚嗚……」錦兒見此害怕了,忙追過去撲進娘親的懷裡大哭:「娘親不要死,錦兒錯了,錦兒認錯,錦兒不惹娘親生氣了,娘親哇啊……」
沈婉嫆手輕拍著女兒的後背,滿眼含淚的去看沈予歡,滿面歉疚的道:「妹妹對不起,是姐姐管教無方,我替孩子給妹妹賠罪……」
裴懷鈺也滿是擔憂,不住的在旁輕聲細語的安慰她。
一旁的盛哥兒一見母親和妹妹都哭了。
甚至妹妹還挨了打,頓時上前擋在母妹身前,保護意味明顯。
盛哥那雙如裴懷鈺一樣的眼睛,惡狠狠的瞪著沈予歡。
只覺得這個二姨母欺負母親和妹妹,那就是壞人,他才不管她是不是自己姨母。
沈予歡看著眼前的畫面,神思恍惚,想到的都是姐姐沈婉嫆曾經的樣子。
她總是容易落淚,一落淚便惹的周圍人慌了手腳,錯也成了別人的。
儘管十年過去,一切看似面目全非了,卻又好似一切都沒變。
從看到真真實實的裴懷鈺還活著,到現在,沈予歡武裝起來的淡定以及平靜,在這一刻寸寸龜裂,扭曲,直到碎裂。
他們一個一個都將她當什麼?
「行了行了,不過是小孩子,她懂什麼?還不都是下頭人的教唆的。」杜氏不耐煩的擺手道。
杜氏這句話倒是提醒了裴懷鈺,當即沉聲對外道:「來人,羅媽媽教唆小主子頂撞長輩,掌嘴二十。」
「夫君……」沈婉嫆手一緊,羅媽媽是母親跟前的老人,自小給她後,一直跟著自己,對自己也最是忠心……
「你就是心軟,可奴婢就是奴婢,犯錯了,就要罰。」裴懷鈺寒聲一句,阻止了沈婉嫆的求情。
很快,外頭傳出一聲驚呼,接著便噼啪的掌摑聲和痛呼聲。
沈婉嫆咬著唇,眼見予歡沒有阻攔之意。
她心裡有些失望,羅媽媽也是看著她長大的啊。
妹妹現在的心腸怎會變的這樣硬呢?
竟然一句都不阻攔,沈婉嫆難過的持帕啜泣起來。
裴懷鈺眼見自從回來,婉嫆就在落淚。
這些年來,她也沒有今日落的淚多。
當即看向沈予歡的目光有些冷,「這回你可滿意?」
沈予歡話語帶著些譏嘲,道:「我滿不滿意何時重要過?不過我得提醒大爺一句……
在外頭若還同未曾開化之地出來的刁蠻無禮,沒有尊卑模樣,那丟的是整個裴家的臉。
畢竟,裴家不是什么小門小戶,也不是破落戶,尤其是現在,多少人都看著裴家呢。
不過,但請大爺和姐姐下次要管教孩子和下人,背地裡去管教,我沒興致看。」
她說的是事實,以裴梓雋在御前的地位,裴家的確足夠矚目,也就意味著沾上星點泥浯,都會被無限放大。
小叔好不容易有今天,不管是誰,都休想損毀小叔半根羽毛。
她這話聽的裴懷鈺喉頭一梗,更覺十分刺耳,沒料到她不但沒半點心虛,反而敢這般頂撞自己。
一下感覺自己身為男人和夫君的威嚴都受到了挑釁。
心裡對沈予歡的那點愧意以及那生出來的悸動似乎都一下減了兩分。
他帶著幾分賭氣成分的不再客氣,冷聲警告道:「予歡,你怎麼變成這樣?你不是不知你姐姐身子弱,最是受不得氣。
而且她本就在回來的時候,心裡一直忐忑不安,甚至還一再的囑咐我耐心些,好好說話。
甚至為了你,她都不想進門,想帶著孩子在外頭生活,就怕你接受不了。
為了你,她寧願自己受委屈,你呢?對她不但沒半點姐妹情分,反而事事都往她心上扎……」
沈婉嫆一下反手握住裴懷鈺的手,聲音柔弱又帶著哀求的道:「夫君,夫君求你,不要這麼說妹妹了。
予歡她這麼多年,一個人照顧母親支撐侯府,的確也不容易,換我也是心中有怨的,我理解妹妹……」
「這不是她為妻的本分嗎?我本也看在她將母親照顧不錯的份上,所以才沒讓她和你分大小,才讓盛兒,錦兒叫她二母。」裴懷鈺只覺沈婉嫆善解人意,襯得沈予歡有些不懂事。
他體諒她為他守了十年寡,才包容她,耐心的好聲好氣的和她說這麼多。
若她不是婉嫆親妹妹,就沖她剛剛那沒有容人之量,不知進退,他一句話便將她打入冷院,任她自生自滅去了。
沈予歡眸光清冷,「大爺可失憶過?」
裴懷鈺蹙眉,猜不透她為何要這樣問,他如實道:「沒有。」
「既然沒有失憶,夫君為何十年才回?」沈予歡淡聲接著道:「難道大爺被救後,就樂不思蜀到忘記了一切不成?」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杜氏剛剛與兒子久別重逢只顧著歡喜,沒顧上想起這些,此時聽了沈予歡的話,當即也看向長子。
是啊,他被救了,這十來年為何一點信兒都不給自己這個老娘?
這麼想著,看向沈婉嫆的目光有些不善,莫不是沈婉嫆這狐媚子給蠱惑的?
裴懷鈺將母親的神情看的分明,連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事情說起來有些複雜,我容後會對你們解釋。」
裴懷鈺沒想到沈予歡會問得如此犀利直接。
可是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面說這些。
沈婉嫆被杜氏那眼神給看的,顧不上垂淚了,面色更白了,那苦衷無法道人前讓她深情滿是酸楚。
妹妹這話太容易讓婆母誤會了。
心下不快,先忙著替夫君辯駁道:「老夫人您別多想,夫君他是有苦衷的……」
裴懷鈺頓時緊張起來,無聲的示意她不要說。
可沈婉嫆只是看了他一眼,繼續道:「當年,夫君傷勢極為嚴重,差點就……足足養了半年才如常人一般。
但夫君志向高遠,他說他身為汝寧候府嫡出長子,無所作為,無顏面對老母。
這十年來,夫君可謂是聞雞起舞,刻苦不輟,只為等待時機一展抱負。
好不容易等來了這次機會,夫君不顧生死奮勇殺敵這才一戰成名,如今得以衣錦榮歸,夫君他太不容易了……」
沈予歡不等沈婉嫆說完便直接打斷道:「這麼說你們一直盼著敵寇入侵大夏還盼的挺辛苦?」
沈婉嫆暗惱,「你,妹妹怎可曲解姐姐的意思?我……」
「我怎麼曲解你不重要,可你若讓外頭的人曲解了,你們什麼結果我不管,也不在意。
但,我警告你們,休要連累小叔!」沈予歡加重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