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了再買一塊就是,等下次我讓人給你打個鐵的,你若有本事再弄碎了讓我也好開開眼界。」沈予歡沒好氣的說了句。
說完,她忍不住有些心疼,不免埋怨道:「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
又自責道:「都怪我,偏個你弄什麼玉佩,若是給你弄個帕子荷包的,頂多被你扯碎揉爛,怎麼也傷不著你。」
說著,沈予歡拿著帕子小心的為他擦拭他的掌心,頭也不抬的道:「將金瘡藥拿出來。」
她的鼻子有些酸的厲害,強行將淚意壓下去。
梓雋的身上長期裝著金瘡藥。
他做的都是刀口舔血,極度危險之事兒。
因為,他拼的是命……
他今日的一切都是用命拼來的。
裴梓雋聽著她柔聲細語的碎念,眸里含著星星點點的水光。他想將她擁進懷裡,他想緊緊的抱抱她。
喉結滾了滾,最終被眸底的幽暗取代。
他克制住了。
他不能將她嚇跑。
裴梓雋乖乖的伸手入懷,將一支小瓷瓶送到了沈予歡面前。
那雙漆黑的烏眸近乎貪婪的凝著她。
她那秀麗溫暖的眉眼裡都是對他真切的關心和對他的緊張。
剛剛心中翻騰的那股煞氣和煩躁,早已消弭於空。
「好了,傷口這幾天可不能沾水。」沈予歡給裴梓雋的掌心上好了藥,包紮好後囑咐了句,問道:「知道你大哥還活著的事了吧?」
裴梓雋面色冷漠下來,「已經知道了,嫂嫂怎麼看……」
沈予歡冷冷勾了下嘴角,「大爺要想回來,為何十來年都沒回?為何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回來?想必非表面上那麼單純。」
「那嫂嫂呢?嫂嫂如何打算?」
這才是裴梓雋關心的重點,他不管裴懷鈺回來的目的。
他在乎的只是嫂嫂……
他可以在任何事上運籌帷幄,可唯獨算不出嫂嫂的心思。
理智上,他告訴自己,嫂嫂那般驕傲,斷然不會委曲求全。
她看似溫馴柔順,實則性子堅韌,他怎麼可能任人欺辱於她?
可是,他卻心裡沒底,萬一嫂嫂對裴懷鈺真的有情呢?
她若心甘情願呢?
光線濃墨了女子的眉眼,他牢牢的鎖著她,不錯過她臉上半分情緒變化.
想要通過那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看透她的心,他怕聽到他不想聽到的答案。
他以為,只要徐徐圖之,必然會水到渠成。
可大哥竟然活著回來了,猝然掐滅了他那本就渺茫的妄念。
亂了他的心……
就在這時一名僕婦腳步匆匆而來,看到裴梓雋愣了下,當即恭謹見禮,「見過二爺。」
那是杜氏院子裡的一等媽媽,裴梓雋漠然頷首。
那僕婦卻看向沈予歡欲言又止:「夫人,大爺打發奴婢請您過去……」
沈予歡微微挑眉,「你先回去吧,我稍後就過去。」
就算裴懷鈺他們不找他,她也是要找她們的。
「小叔剛回來,好好洗漱一番吧。」沈予歡若無其事的對裴梓雋道,「我先回去給你下碗面。」順便還有拿上帳簿。
衣袖一緊。
沈予歡頓住腳回頭看去。
「我陪嫂嫂一起去。」裴梓雋輕聲道。
沈予歡不贊同的道:「你不必摻和進來,這是我的事。」
「嫂嫂的事就是我的事,任何事都沒有嫂嫂的事來的重要。」裴梓雋認真的道:「再說,現在我們有足夠的力量與他們抗衡。
他們再也無法如幾年前那般對我們予取予求。
將來,梓雋願為嫂嫂手中刀,嫂嫂心中所恨之人,必是梓雋刀劍所刺之處!」
是的,現在他們有能力自保了。
再也不用受他們鉗制。
誰敢動嫂嫂一根汗毛,他必要誰血濺當場!
沈予歡了解裴梓雋,他因少年時所帶來的傷害,導致他心性有些偏執。
對人缺乏信任以及過分冷漠。
可一旦他所信任之人,他就算粉身碎骨拼了自己的命,也要護著的。
想必,這次,他定是聽說了裴懷鈺回來的消息,他才匆忙趕回來的。
前幾日,他出門前還說,最快半月呢。
這麼快回來,也只能是為了她。
小叔既然趕上了,她就算不讓他去,小叔也不會放心。
同樣,若他有事,她也會如此。
「好。」沈予歡答應下來,不過還是對他道:「得提前說好了,你答應我,不可輕易插手我的事,別摻進來。」
她不想小叔因自己的事兒,向人妥協。
更不願因自己,成為別人向小叔索求的籌碼。
她雖不懂朝堂之事,可她卻早就領教過那些人敲骨吸髓,兇殘如同惡鬼。
裴梓雋瞳孔微縮了下,「嫂嫂是打算就這麼答應他們那些無恥要求?嫂嫂真願與自己姐姐共侍一夫?」
他不信。
可他心裡卻沒底。
裴梓雋眸底漆黑,定定的看著沈予歡,希望她否認。
沈予歡神色冷然,「我說了,我的事,我自有主意。」
裴梓雋攥了手心,傷口處傳來一陣刺痛。
什麼主意?
難道嫂嫂真的如外頭傳的那般在乎大哥?
嫂嫂從來沒否認過……
……
絲竹生生,正院廳堂里一片推杯換盞,歡聲笑語。
氣氛喧譁卻分外熱鬧又融洽。
直待一道頎長挺拔,身著緋色魚鱗官甲的年輕男子踏著燈火從容而來。
絲竹聲戛然而止,整個廳中似是瞬間蓬蓽生輝,那人令人目眩。
氣氛凝固了瞬,幾房的人同時心頭一振,紛紛放下筷箸起身。
年輕男子眉目深邃,俊美冷峻的五官透著銳氣和上位者的威嚴。
「梓雋?」
「梓雋你回來了……」
頃刻間,所有人都有些侷促不已。
他們知道裴梓雋出門了,可實屬沒想到他會連夜趕回。
到底是有多麼著急重要,才會令他連夜趕路?
難道是因為聽說大哥死而復生?
這是不是說明裴梓雋很看重老大?
裴家兩個叔父都不免如是的想著,相互對視了一眼,不免多了幾分心思。
如果他重視懷鈺,那將來就好說些。別人不知,他們卻是知道的,這個侄兒一向不近人情,不然很多事也不至於一拖再拖。
裴懷鈺還在驚訝中回不過神來。
這個人真是裴梓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