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死到生,從生到死,前後不過三秒鐘。
段明軒心臟一緊,又慌又疼。
他下意識握緊方向盤,指頭尖都泛白了。
再不猶豫,段明軒猛打方向盤,踩下油門,迅速掉了頭。
林熹被扔在不前不後的地方,進退不得,她只能拿起手機給家裡的司機打電話。
剛打開手機,一道刺目的燈光從後向前籠罩住她。
林熹貼向路邊,眼裡滿是防備。
燈光太過刺眼,她微微偏頭躲避。
哪知,車竟然在她腳邊停了下來。
車窗半降,林熹聽到動靜轉了頭,她先是驚訝,後是一愣,隨之撇了撇嘴,忍了半晌的眼淚找到了出口。
「愣著幹什麼?」段易珩看著她,「上車。」
林熹飛快地抹去眼淚,鑽進了車廂。
她坐到段易珩的對面,委屈堆疊在喉間,平復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怎麼還沒走?」
段易珩:「我要是走了,你怎麼辦?」
林熹唇瓣微張,又想哭了,她吸了吸鼻子,問:「陸總和陸太太呢?」
「酒店派了車過來。」
「那就好。」林熹說,「我看見你們出門,追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段易珩:「遇見了餐廳老闆,順道聊了幾句,耽擱了時間。」
話音剛落,一道車燈刺破黑暗,和段易珩的車燈交融擦過。
林熹身體一僵,微微側目。
段易珩吩咐司機:「不要停,加速。」
司機應了聲,立刻提起速度。
返回的段明軒似有所感,車胎在地面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下一刻像蓄勢待發的猛獸掉頭追了上來。
林熹的手機響了起來,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打來的。
林熹垂了垂眼,掛斷了。
段明軒沒再打,按了喇叭。
林熹蹙起眉心。
段易珩看穿她的想法,說:「老張車技穩重,不會有危險,除非段明軒自己撞上來。」
林熹「嗯」了聲。
「他為什麼將你一個人丟下?」段易珩也有一瞬間的震驚,「吵架了?」
林熹點了點頭:「他知道我們在H市住在一間房裡。」
段易珩瞭然,怪不得發瘋。
他盯著林熹看了幾眼,忽然明白了段明軒這些年站在林熹身邊看他的眼神。
那是得意而炫耀的。
段易珩跟他的想法卻截然相反,靜水流深,若是他,他只會將人藏著。
但林熹不會躲在別人身後,做一株溫室里的花朵,所以得有護住她的本事。
段明軒藏不住,也護不住,註定失敗。
兩輛車下了山,穿過車流,越過燈火,一前一後拐進了段家別墅。
賓利在前,穩穩停在東邊樓下。
林熹詫異地看向段易珩:「怎麼停這裡了?」
「你先回去。」段易珩說著下了車,逕自往段明軒走去。
林熹哪裡還敢走,跟了上去。
段明軒胸腔縈繞著散不去的怒火,重重甩下車門,朝段易珩發難:「大哥既然這麼有錢,怎麼就不知道再給自己弄個房間,這應該不難吧?」
「段明軒,你別管我的事了。」林熹上前,「每一次,你都令我十分難堪。」
「小熹。」段明軒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段易珩轉過身,帶了些命令的語氣,對林熹說:「回去。」
「我——」
「回去。」段易珩加重語氣。
因他還有一層上司的身份,林熹不敢再說什麼。
他的命令不容置喙,林熹一步三回頭,還是回了西樓。
段易珩轉過頭,神情譏諷:「你以林熹的什麼身份質問我?沒有血緣關係的青梅竹馬?」
段明軒眉眼倒豎:「你又是以什麼身份非要擋在我們中間?」
段易珩嗤笑:「我要是不擋你們中間,她還不被你欺負死。」
「到底是誰在欺負她?」段明軒咬著牙靠近,「你心知肚明。」
段易珩絲毫不為所動:「那你怎麼不告訴她?」
段明軒沉著一張臉:「小熹單純,她將你當成大哥,若是知道你的齷齪心思,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面對你,我不想讓她為難。」
更為重要的是:陳白薇一直不滿爺爺將他和林熹配對。
若是知道了段易珩的心思,按照他媽媽的性格,必然會用盡一切手段撮合他倆。
他已經不止一次聽過陳白薇抱怨:「怎麼不把林熹嫁給段易珩那煞神,偏偏來禍害我的明軒。」
他不能賭這一分一毫的可能。
「不想她為難?」段易珩笑了,「林熹回國後,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為難她。」
「接風宴的放任、工作的質問、摔破的帆船、你母親的巴掌、從兩人變一人的溶縣、今晚將她獨留山中……」
「樁樁件件,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兒質問我?」
段明軒轟然一怔,所有反駁的話堵在了喉嚨。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我只是想要懲罰一下她,我沒有走,我又回頭了,她以前從來不對我說謊。」段明軒急切地要證明什麼,「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在她受委屈時帶走她?」段易珩覺得好笑,「你有沒有自我反省過,每一次,明明都是你在傷害她,而小時候,是她在遷就你。」
段明軒無法接受這個說法。
從小到大,就連林熹都覺得對她最好的人就是自己。
「今天的事再有下次……」段易珩眉眼凜冽,微微向前,姿態是居高臨下的,「我不會放過你。」
段明軒趔趄著後退,他明白段易珩的意思,是說今天將林熹置於險境的事。
其實他油門一轟時就悔了,但拉不下臉回頭。
若是以前,他魚死網破也要爭個不休,今天卻生生受了段易珩的警告。
段明軒掏出手機,想要給林熹打電話。
剛響了一聲,他倏地掛斷了。
林熹現在,一定討厭死他了。
段明軒一拳砸在愛車上,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千不該萬不該,將林熹一個人丟在山中的路上。
可他當時的理智被怒火燒沒了……
段易珩踏上台階,剛進客廳,林熹殷勤地迎了上來。
段易珩沉默著上樓,她小心翼翼跟上去。
到了臥室門口,她倏地停住了腳步。
段易珩回眸,一邊解西裝扣,一邊看著她:「怎麼不跟了?」
林熹嘴唇囁嚅了幾下:「你……他……」
段易珩沒有亂扔衣服的習慣,他將西服掛於臂間,又去扯頸間的領帶。
扯開後,他微微抬眼,命令道:「過來。」
林熹眼皮一跳,走了進去。
「想問什麼?」段易珩靜靜盯著她。
林熹仰起頭:「你……沒動手吧?」
段易珩上前,鞋尖幾乎抵著她的鞋尖,聲音裹著溫柔:
「擔心他?還是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