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指望著家裡分家,就算是分家,就眼下這麼個光景,爹娘也不會給咱們分多少東西。」
「咱們一家子分出去,怕是更沒有活路。」
「與其這樣,倒不如給大丫做事。」
張氏越說越覺得有道理,心裡倒是真的意動起來。
江安山沒她那麼想得開,壓低聲音道:「孩她娘,這事情可開不得玩笑,一日為奴,便是終身為奴,咱們要真這麼幹了,以後大強、二農還有閒哥兒兄弟幾個的孩子,孫子,世世代代都得為奴。」
「眼下只是家裡糧食不夠,大不了咱們也學著大丫上山去,要是能找到其他的吃食,這一年也能挨過去。」
「賣身為奴這事,不行。」
江安山原本拼命給江白幹活,是想讓她看在他們幫忙的份上,教閒哥兒讀書。
若是他們二房也能出一個讀書人,他爹娘自然會重視閒哥兒。
有一家人的供養,說不定他們還有希望從良籍躍入士籍,那時,便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江安山心中的暢想還沒有停下,便被張氏擰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真是個死腦筋。」
張氏罵了他一句。
「大丫是你的親侄女,只要咱們以後攢夠了贖身的銀子,她還能死捏著咱們的賣身契不放?」
「再說了,三弟妹那事,咱們可是事後才知道的。」張氏壓低了聲音,鄙夷地看了一眼正房,嚇得江安山連忙捂住她的嘴巴。
「我不管,幾個男娃倒是還好,但藍丫頭和紫丫頭兩個,我是打定主意要送到大丫那裡去,我吃苦倒沒啥,可不能讓她們兩個跟著我一起吃苦。」
張氏也不理會江安山的想法,背過身去。
房間另一側正是拿板子墊起來的床,江藍和江紫躺在床上,姐妹兩個手拉著手,心情又複雜又渴望。
短短几日的時間,兩個女娃便瘦了一圈。
且不說張氏和林氏心裡的想法如何,便說正房的王氏和江民常。
王氏手裡數著家裡的銀子,越數臉色越是難看。
「老頭子,只剩三兩銀子了。」
將串好的銅板放進罐子裡,王氏愁眉苦臉。
先是治她的手花了一兩銀子,後面又被江白拿走了十兩,陳巧慧那裡又是十兩半,再加上後面怕江白找麻煩,又賠了二兩,現在又出去一兩銀子。
這錢真是如流水一般出去,細數一下,江白那裡就進去了十幾兩。
想到這裡,王氏心裡就恨得牙痒痒。
「倩丫頭模樣好,走陳巧慧那裡的關係,應該能把人送進陳府。」
「只是可惜陳府只要賤籍,也只給六兩銀子的數,比江白那個死丫頭足足低了二兩。」王氏一邊說,一邊嘆氣。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戶籍文書不在她的手裡,簽不了賣身契,自然拿不到銀子。
「要不還是把這事與大哥說了吧,家裡的糧食有多少你是知道的,趁著現在縣城還能買到糧食,多攢些銀子買糧食,別到後頭,啥也買不著了。」
「我看這天也只下了幾次雨,誰知道後頭還下不下。」
「那豆苗才多大點兒,離收成還早著呢,丫頭片子多了,反倒是要多吃好些糧食,到年紀了,還要搭嫁妝把人給嫁出去……」
說到這裡,王氏突然停下了。
江民常的目光也落到了她的臉上。
「朱家村有個鰥夫,聽說想要再娶,就是年紀大了些,有四十多了。」
「這些事你看著辦。」
王氏懂了,要是那人出的聘禮比陳府給的銀子高,了不起到時不給嫁妝,把江倩嫁出去便是。
她還就不信了,成婚遷戶籍的時候,江白那個死丫頭敢不把戶籍文書拿出來?
老兩口短短的幾句話,便定下了江倩的未來,而江倩對此,卻是一無所知。
次日一早,張氏帶著江藍和江紫兩個前腳剛出了門,後腳林氏便帶著江倩和江翠兩個出去了。
「老大,你媳婦帶幾個丫頭上哪去?」
王氏收拾妥當正要出門,正好見到林氏幾個出去。
「我不知道呀!」江安林眼神閃爍,嘴上笑著,已經在等著林氏把她們賣身銀子拿回來。
他打的好主意,等林氏她們從江白那裡拿到銀子,他再把這件事情鬧大,請族長出馬,讓江白把他們一家的賣身契交出來,然後再把倩丫頭嫁出去,換一筆銀子。
這樣的話,他們一家明年吃的糧食就有著落了。
林氏不知道他的這些想法,不然她指定要噴他一臉。
妯娌兩個在江白家門口相遇,看到各自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頭,兩人心領神會。
「大嫂,你怎麼也過來了?」
張氏瞥了一眼江倩,見她低著腦袋像是哭過的樣子,不由奇怪。
這丫頭可是最心高氣傲了,平日裡仗著自己在縣城裡學過繡活,能掙銀子,可看不起家裡的姐妹,竟然也能同意賣身為奴?
林氏難看的笑了一下沒有說話,抬手敲門。
過了好一會兒,江綠才過來開門,見到外面的林氏等人,她的臉一下拉了下來。
「怎麼是你們?你們來幹什麼?」
林氏扯起一抹笑臉,和顏悅色道:「二丫,我們找你阿姐。」
「我阿姐不在,你們回吧!」
江綠回了一句便要關門,這時張氏連忙抵住了門,笑呵呵地接話道:「我們可以等她,你阿姐去哪裡了?」
想到江松宗剛受了傷,老宅的這些人就上門,別不是又憋著什麼壞,江綠根本不打算理會他們。
「二丫。」
這時,屋內傳來江白的聲音,江綠臉色一變,如做錯事一般地低下頭去。
「大丫,我們有事想跟你商量。」
張氏眼珠一轉,也沒想著告狀說江綠撒謊什麼的,搶在林氏前頭開口。
見門口只有她們幾個,沒看到老宅的男人們,江白還有些奇怪。
「進來說吧!」
說著,把幾人迎進了堂屋。
張氏和林氏兩人到底是長輩,撈到了兩張凳子坐,江倩她們幾個則只能站著。
水,自然是沒有的。
張氏與林氏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林氏先開了口:「倩丫頭,給白丫頭跪下。」
江倩一怔,面色驟然變得慘白,見林氏瞪了她一眼,想起林氏與她說的那些話,她忍著滿心的屈辱與難受,走上前朝著江白就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