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寧這般說,邱裴之便也不再遲疑。
他轉而收回眸中的一絲溫情,伸出自己修長的手指來,在椅子的扶手間敲了敲,沉吟著說話,若有所思,聲音很沉:「我北國與大遼雖立下了這聯姻之誼,但兩國之間的和平並非僅僅依靠婚姻與質子便能長久維持。恐公主這幾日也能看得出,北國這些年雖連年吞併,勢驅大國,但比起大遼,其實遠不如其那般穩固,孤的統治,其實並非一帆風順。」
「……」
吉寧沒說話,心道你的國你的統治跟我有什麼關係?
不過,她到底也是經歷過風雨的人。
見過曾在大遼時,父王的妃嬪紛爭,更見過母親拿哥哥當掃把星,江淑茹又拿哥哥當棋子……
縱然自己幼時幾乎是個空氣,也早對皇家的婚姻多少有些祛魅。
這也是為何,她幼時的夢想,寧願是養豬種樹,找人世間平庸之人當夫君。
寧願不學無術,也不願做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被有心之人垂涎的跳板。
只是……身在皇家,宿命似乎早已註定。
逃是逃不脫的。
吉寧極小聲地嘆口氣,看著目光銳利的邱裴之,還是忍不住卸下了剛剛偽裝好的一身柔媚演技,倏而有些懶懶道:「君王想說什麼,說就是了。」
邱裴之一怔,倒也不意外。
想想剛剛在門外是吉寧罵挑事兒下人時的氣焰,兀自低頭輕笑一聲:「孤知公主美麗聰慧,深受大遼皇帝寵愛,孤也不是陰險之人,便有話直說,孤與公主過午成婚後,定以禮待之,但也希望公主日後可以堅定的站在孤身後,絕不要輕信除孤以外的人,不要受他人攀附,唯孤可用。且孤承認……孤與大遼和親必定是有所圖,望公主見諒。」
「當然……公主放心,我邱裴之絕非冷血無情之人。在你堅定立於孤身後之時,孤保證會讓公主在北國享有無上榮光,孤自幼,不喜歡被女子圍繞,所以只要公主好好聽孤的,日後做王后也只是時日問題。」邱裴之對吉寧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
而他目光變得深邃而冷酷,心中似早已打定了主意。
「哦,」話到此時,吉寧懸著的心算是徹底涼了,她料定自己懂得邱裴之言外之意。
他當日隻身赴大遼求哥哥和親,實則借北國目前囂張的攻勢做威脅,現下將自己哄來和親後,又想拿她大遼公主的身份來穩固自己的新君之位。
如今對自己說得好聽,可仔細揣摩,明明還是明晃晃的威脅。
威脅自己已隻身在北國,日後不唯他都不行。
神經病啊!
他不就是想借自己在大遼的尊榮,來真正穩固自己在北國的君王之位,斗自己父王殘存的勢力麼?
他想採取更加精明和狠辣的手段,不就是覺得她吉寧,是他手中最有力的棋子麼?
他想利用自己暗中布局,逐步削弱朝中敵對勢力,鞏固自己的地位。同時,也妄圖通過自己與大遼建立更為緊密的聯繫,為北國帶來更多的利益和支持。
呵呵呵。
皇權下的男人!
果然都是利益至上者。
想到此,吉寧覺得自己又聰明了。
可聰明又有什麼用呢,眼下,她也只能先乖乖聽邱裴之的。
如今身處異國他鄉,他又這般說了,也就唯有與他「合作」,才有可能保全自己和親的未來,保全兩國之間的關係。
所以她雖內心不爽,也終於沒再多說什麼,只微微點頭:「既然君王如此看重妾,妾自然不會辜負君王的期望。」
只是,終究還是不死心的噁心他道:「不過妾希望君王能明白,妾之所以選擇站在您這邊,是因相信您的為人和責任感,也知君王有自己的苦衷,那就願君王守約,日後能護妾之平安,大家相敬如賓就是了。」
此時,看出吉寧不爽的邱裴之依舊那般坐著。
只是聽了後半句,又疑惑著皺起眉來,手頓在半空,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自然守約,只是……公主說的苦衷?是指?」
嗯?
裝什麼裝!
吉寧有些繃不住矜持了,嘴角到底略過一絲嫌棄,眼睛向下移了半寸,若有所指又礙於臉面不便多雲道:「也沒什麼,人無完人嘛,妾不在意您也不必在意,不過……距離成妃沒幾個時辰了,妾可以再休息一會兒麼?」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