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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我是誰

2025-01-03 23:53:33 作者: 時宿雨
  第216章 我是誰

  夜漓是誰?

  我又是誰?

  恐懼、狂躁、絕望使我完全喪失了行動力,我掙扎著想爬起來,手腳卻不聽我使喚,內心一邊感到悲觀,一邊卻只想發瘋。

  在一陣陣劇烈頭疼的侵襲下,我很難保持理智。

  「夜漓,夜漓!」那人仍舊孜孜不倦地喊我:「夜漓,你怎麼了?」

  他似乎靠近了一些。

  而我的意識仍舊沒有回覆,我知道自己身體無礙,我是被自己的心魔打敗了,耳邊響起無數聲音,十分嘈雜,更加重了我癔症,眼前時而一片漆黑,時而快速閃現過往眾多的回憶。

  我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就真的沒有活路了,我又開始乾嘔起來,身子開始發抖抽搐,知道再一次咳出聲來。

  劇烈的咳嗽使我清醒過來。

  而那個聲音又傳來:「夜漓!你沒事吧?!」

  是.刑廉?

  他竟然逃脫了?

  「你叫我什麼?」我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

  「夜漓,」刑廉嘆道:「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承認自己的身世嗎?」

  「你不叫阿善,你有正經的名字,叫夜漓,是魔族夜氏後人,是魔尊之位的正統繼承者。」

  「你別說了.」我內心仍有些抗拒。

  「夜漓,你也掙扎過,逃離過,但你永遠不能否認你是誰.」

  「夠了!」我嗔目,斜眼瞪著刑廉,忽而瞥見他的斷臂和臉上的血跡,想到他這一路以來所受的苦,心下不忍,臉色也稍緩和了一些。

  「你是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我問他。

  還沒等刑廉回答,我瞬間明白過來。

  斷臂

  那「巫神」曾為刑廉斷臂再續,還是我貿然引薦的,她必然是在這斷臂上做了手腳,控制了他。

  刑廉定是受了不少折磨,他能在這種時候混入月神宮,說明對這裡非常熟悉,說不定也被關進來過。

  想起先前他種種古怪的表現,我忽然就懂了。

  在我上天入地立下功業之時,他卻只能被迫受制於人,一邊忍受身體上的痛苦,一邊忍受心理上的恐懼,還無法訴說。

  不知道那段時日,他是怎麼熬過來的,我若是他,一定會瘋的。

  我以他為友,其實內心深處還是自認高刑廉一等,志滿氣得地施以援手,卻從未曾真正關心過他,說起來我與苡安之流,也沒什麼分別。

  是施捨還是真心相助,我想刑廉還是分得出來的。

  這一刻我的愧疚之心達到了頂峰。

  「是我.連累了你。」

  「你都知道了」刑廉低下頭。

  「我一定會治好你的手。」我看著他由衷說道。

  刑廉的視線卻有些閃躲,只說:「好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想辦法逃出去。」

  對,一定要想辦法阻止洛梓弈。

  一輪明月逐漸上移,懸在月神宮正上方。


  現下是白仙兒披星掛月的時刻,也是月神宮守衛最薄弱的時機。

  「這裡。」刑廉拉著我進了一間暗室。

  我隨手點燃明火符,眼前的景象讓我嚇了一跳。

  這裡似乎是月神宮的丹房,到處擺放著各種稀奇古怪的煉丹原料,其中不乏牛眼,龍角,虎爪這樣難得且殘忍的配方,丹方中間是一張床,床上放著沾血的繃布和繩子。

  刑廉渾身一抖,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腳步發顫,似乎是收到了巨大的衝擊。

  看來這裡就是白仙兒給他「治療」的地方,我看著他整個人如同篩子般抖個不停,想必此處一定給他留下了許多可怕的回憶。

  其實我一直想問刑廉,「巫神」是用什麼給他續的斷臂,但始終沒問出口,因為自他斷臂再續之後,身上始終縈繞著一股魔仙草和血褐枯的味道,血褐枯對拔毒祛腐有奇效,但藥力卻極為霸道,能讓人痛苦到失智,而魔仙草原是魔族士兵鍛鍊銅筋鐵骨的用的,據說浸泡在加了魔仙草的水裡,可以練成金剛不壞之身,刀槍不入,只是這過程極為折磨,是以這兩味在天界都屬禁藥。

  「沒事了,我們走吧。」我見刑廉瑟縮在一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安撫道。

  「事情都安排好了嗎?」

  路過流螢殿,正巧遇上白仙兒,她看上去有幾分憔悴,想是剛剛布夜結束,有些疲累。

  「回大人,都安排好了。」欣慈道。

  「好,這下,月神大人的仇終於可以得報了。」白仙兒用絲絹抹著手道。

  「那夜漓,您打算如何處置?」欣慈替白仙批了件衣服。

  「若能為我所用,便扶她坐上魔尊之位,通過她控制整個魔界,若是不能」

  「屬下明白了。」

  「長秋這邊準備得怎麼樣了?」白仙兒又問。

  「已經聯繫上魔君寒修,以魔氣控制了蟠桃園的兩位仙子,保證萬無一失。」

  「哈哈哈哈哈,」白仙兒倏然大笑似乎十分滿意:「天庭那幫老東西穩坐上位太久了,是該換換了。」

  刑廉一直拉我的衣角,示意我趕快走,我沒理會他,繼續躲在暗處聽牆角,但也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被發現,所以斷斷續續聽得不是很真切,只有隻言片語飄入耳中。

  我猜她是勾結魔族,定是有什麼陰謀,並且會在蟠桃大會上實施她的計劃。

  「快走吧!」刑廉低聲催促。

  等月神宮眾人發現我和他失蹤,我們早已離開多時,這還多虧了刑廉熟悉地形。

  「不好!他們跑了!」

  「快去稟報月神大人!」

  「帶人去追!」欣慈道:「若是他們跑了,會壞了月神宮大事!」

  「抓住他們!」月神宮全體化出原形,齊齊出動,場面頗為壯觀。

  這樣不但數量眾多,且目標小,不容易被發現。

  「你要去哪裡?」我帶著刑廉騰雲駕霧,飛出去好遠,他突然發現不對勁,一把拉住我。

  「武神宮。」我面不改色道。

  「武神宮?你現在去那個地方,不是去送死嗎?!」


  我回過頭看向他:「我可以去送死,但我不能眼看著他們斗得兩敗俱傷,坐視不理。」

  「說到底你還是為了武神,他是天界上神,他不會有事的!」刑廉激動道。

  「即便他不會有事,可若是事情鬧大,六界可能從此再無寧日!」

  「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刑廉聲嘶力竭地吼道。

  「刑廉!」

  「夜漓!」

  我和他爭執不下,互不相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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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逃吧,」刑廉還想勸我,沉沉的眸色中閃動著靈光,帶著期許和渴望:「除了逃到魔界,我們沒有別的出路了。」

  「你說什麼?」我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沒想到刑廉會有這種想法。

  我以為他永遠不想走上他父親的老路。

  還是說他與魔界其實早有聯繫?

  雖然刑廉堅決反對,但最終還是拗不過我,與我一同來到武神宮。

  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似乎並沒有開戰的跡象,我還以為趕到之時,洛梓弈與鶴青已經打得昏天黑地了。

  這一路我都在擔心,他二人都受傷不輕,可別打死了。

  趴在牆頭一看,原來是九霄宮的使者到了,慕楓扶著鶴青出來接旨,使者宣:武神鶴青身為天界上神,一宮主位,卻耽於兒女情長,御下不嚴,包庇疑犯,且蓄意打傷執法天神,有違天道,念汝過往戰功赫赫,且天庭向來明德慎刑,令汝即日起自囚武神宮中,非詔不得外出,靜思己過,如若再犯,必將嚴懲。

  很快我便發現同樣藏身在房頂上的洛梓弈,他也看到了我,丹眼微眯,臉上划過一絲詫色,像是沒想到我能逃脫。

  我向他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他卻撇過頭假裝沒看見,看來只待那使者走了,便要出手,我心急如焚。

  九霄宮使者見鶴青拖著傷體,於心不安,宣完後立刻扶鶴青起身,說了些慰藉他的話,諸如天帝陛下此舉並非有意懲罰,只是為了堵住悠悠眾口,讓鶴青趁此避避風頭,希望鶴青吸取教訓之類的。

  「阿善,找到她了嗎?」送走使者後,鶴青問慕楓。

  顯然他並沒有打算「避風頭」,也沒有「吸取教訓」。

  「殿下.」

  「別說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落到御靈神手中,必須在她入魔之前先找到她!」鶴青道。

  我內心一震,手腳有些發麻,險些從屋頂上摔下去。

  「找到她又如何,她對殿下的誤解如此深,而如今她的身份暴露,已經不可能再回武神宮了。」

  「咳咳咳」鶴青一咳嗽,慕楓就連忙閉了嘴。

  「不如告訴他,她母親死的真相?」慕楓小心地問了一句。

  鶴青因咳嗽而漲的臉還沒恢復,聞言陡然色變:「絕不可以!」

  他的反應如此堅決,是我沒有想到的,我感到呼吸一滯,心一沉到底。

  「決不能讓她知道葉心公主,是怎麼死的,咳咳咳」鶴青斷斷續續地說道。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我有些蒙了,嗓子發乾,好似晴天霹靂,又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


  鶴青說:「當初我帶兵攻打魔界,是希望早日平息戰亂,沒想到,卻是一場浩劫的開始,到後來,我都幾乎忘記為什麼發動這場戰爭了,可戰爭一旦開始就,除非分出勝負,否則很難停下,每日只有無窮無盡地廝殺,攻城掠地,不死不休,我不斷告訴自己,我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但漸漸得我越來越無法說服自己。」

  「慕楓,我因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戰揚名,我以為我得到了一個匡扶正義的機會,但我做得真的對嗎?若我當年能阻止一切繼續下去,阿善的處境就不會是如今這般光景,我是有愧的,而她讓我的後悔變得具象了,若要說我對這世間懷有什麼歉意,那我最對不起的就是她了吧。」

  這時,我耳邊忽然想起一個聲音:「我說什麼來著,鶴青踩著你族人的屍骨,成為威震六界的武神,現在說什麼後悔有愧,你不覺得太虛偽了嗎?他和天庭所有人一樣,道貌岸然,沽名釣譽,假仁假義,他逼死你娘之時,怎麼沒說後悔?他殺光魔族之人時,怎麼沒說後悔?」

  我越聽心越煩。

  「可現在這樣,她依舊恨你」慕楓忍不住搶白道。

  鶴青目視天際,愴然道:「我情願她恨我。」

  「好了,你也算是求仁得仁,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那個惱人的聲音又說道:「然後呢?還不動手,是在等什麼?是不敢還是不舍?懦弱!你也太沒用了!」

  「你和他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想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你對得起自己良心嗎?你母親的公道,整個魔界的公道誰來償還?!」

  「你還不知道天庭為什麼要攻打魔界吧?哈哈哈哈哈!」猶如喪鐘般刺耳的笑聲在耳邊迴蕩,我腦袋發漲,如墜冰窟,呼吸如痙攣般短促。

  「夜漓,你怎麼了?」身旁的刑廉似乎發現了我的異常,一聲「夜漓」叫得我更加混亂了。

  「你抬頭看看,就知道為什麼了。」那個聲音繼續說道。

  我的心碰碰直跳,強忍著不適抬頭,只見明月懸空,月色如銀,溫和中帶著些許涼意,我皺眉不解。

  「天帝愛慕月神而不得,卻聽聞她與魔尊兩情相悅,便篤定她並非心甘情願委身於他,是魔尊威逼利誘強迫於她,於是便將魔族描述成邪惡的化身,還編造出什麼神魔殊途,異族不得結合這樣的鬼話,在得知月神矢志不渝要與魔尊結合之後,便扣個叛徒的罪名在她身上,想以此相逼,沒想到月神大人鐵了心要離開天界,至死不悔,情願去魔界這種窮山惡水之地,也不願接受他,他就瘋了.他瘋了,彼時永晟帝君剛剛禪位於他,他根基不穩,寡恩少威,正要與北溟仙族聯姻,他一邊不願放棄自己的帝位,一邊又要來招惹月神大人」

  我聽罷震驚不已。

  「其實神魔本同源,代表著世間的兩面,本沒有絕對的正邪之分,他為一己之私,顛倒黑白,引得天翻地覆,有什麼資格執掌九重天!」

  我腳下一顫,踩碎了一塊屋頂的瓦片。

  「什麼人?!」慕楓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動靜,大喝一聲。

  沒等洛梓弈出動,一把匕首猶如一支冷箭率先朝鶴青射去。

  不知是重傷未愈,還是認出了這把匕首,鶴青竟然沒有閃躲,幸虧慕楓及時替他格擋開了。

  我從屋頂上跳下來,緩緩落地。

  「阿善?」慕楓大為震驚:「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不叫阿善。」我冷冷地說。

  「什麼?」他愣了愣,不解其意。

  「我有名字,叫夜漓,」我看向鶴青,咬著牙一字一頓道:「我是來殺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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