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英本打算吃完飯就走,卻磨磨蹭蹭地賴到了很晚,最後竟然直接住下了。
嚴越心裡煩躁,卻也不好趕她走。
夜深了,嚴越洗完澡下樓想喝口水,卻意外地看到宋勻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他手裡夾著一根燃著的香菸,煙霧繚繞,模糊了他的臉龐。
印象中,宋勻不怎麼抽菸,此時見他吞雲吐霧,嚴越不禁微微蹙眉,心裡泛起一絲異樣。
但他並未理會,徑直走到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準備上樓。
「她……」宋勻突然開口,卻又頓住,似乎在斟酌用詞,「鄭醫生還好嗎?」
嚴越不耐煩地皺緊眉頭,猛地轉身,目光凌厲地盯著宋勻。
「宋勻,注意你的身份!」
他語氣冰冷,帶著警告的意味。
宋勻苦笑一聲,掐滅了手中的菸蒂,在菸灰缸里捻了捻。
「我知道,我不會怎麼樣的。」他抬起頭,眼神里滿是愧疚,「只是……鄭醫生畢竟是因為我才受傷的,我心裡……過意不去。」
嚴越眉頭皺得更緊了,語氣更加生硬:「那種情況下,她會救任何人。因為她是個很好的人。」
他刻意強調「任何人」三個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
他不想讓宋勻自作多情,更不想讓宋勻覺得鄭錦對他的舉動有什麼特別的含義。
宋勻垂下眼眸,掩蓋住眼底的苦澀,他知道嚴越的意思。
嚴越盯著宋勻看了幾秒,最終還是壓抑住心頭的怒火,語氣冰冷地警告道:「最好管好你的嘴,別給鄭錦添麻煩,否則我饒不了你!」
說完,他再不停留,轉身大步上了樓,留下宋勻一個人坐在昏暗的客廳里,身影顯得格外落寞。
樓上傳來關門聲,一聲悶響,仿佛砸在了宋勻的心上。
他緩緩抬起頭,望著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苦澀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
他知道嚴越說的對,他什麼都不能做,什麼也做不了。
他只能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像一隻困獸,被囚禁在無形的牢籠里,無法逃脫。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嚴英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以及那幾天發生的一切,屈辱感像潮水般湧來,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緊緊地握住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
他知道,這輩子,他都逃不出這個牢籠了。
除非......
翌日清晨,嚴越快速地吃完早飯,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我去接鄭錦和寶珠。」他言簡意賅地解釋。
嚴英一聽,立馬放下勺子,眉頭緊鎖,語氣酸溜溜的:「至於嗎?又不是去了什麼龍潭虎穴,你至於眼巴巴地跟上去接?真是嬌慣她!」
蔡文淑瞪了嚴英一眼,厲聲道:「閉上你的嘴!吃了飯趕緊回自己家去,少操心你弟弟兩口子的事!」
嚴英沒想到自己親媽會這樣嫌棄自己,頓時委屈得不行,猛地一摔筷子,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怒道:「媽!你什麼意思?!」
蔡文淑也不慣著她,當即沉下臉,把嚴英做過的那些事,一件件攤開講,從硬要嫁給宋勻,到在鄭錦家門口貼大字報,一個不落地全說了出來。
「你口口聲聲說為了嚴越好,可你做的那是人事嗎?!」蔡文淑的聲音越來越大,帶著壓抑已久的怒火,「你和宋勻現在過得是什麼日子,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每句話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嚴英的心上。
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無力反駁。
「我告訴你,我不會再幫你擦屁股了!」蔡文淑指著門口,語氣決絕,「最近這段時間,我不想見到你!」
嚴英眼眶通紅,嘴唇顫抖著,卻最終什麼也沒說,起身拿起包,狼狽地逃出了家門。
門「砰」的一聲關上,屋內恢復了平靜。
蔡文淑看著空蕩蕩的門口,深深地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疲憊。
她轉頭看向嚴越,語氣緩和了下來:「別管你姐,她就是被慣壞了,你跟鄭錦好好過日子。」
嚴越點點頭,拿起車鑰匙,大步走出家門,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
嚴越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餐廳里靜得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輕響。
蔡文淑看著對面宋勻木然的臉,心裡像被針扎了一樣,細細密密地疼。
他低著頭,機械地扒拉著碗裡的稀飯,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更顯得他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宋勻啊……」蔡文淑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宋勻的動作頓了頓,緩緩抬起頭,眼神空洞地看向她,低低地應了一聲:「媽。」
這聲「媽」叫得蔡文淑心裡更不是滋味。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像是要把心裡所有的鬱結都吐出來。「
宋勻,是我們家對不起你。當年的事情,是我……是我自己的私心。」蔡文淑的聲音有些哽咽,她垂下眼帘,不敢直視宋勻的眼睛。
「我是舊時代過來的人,思想……有些守舊,才同意了嚴英的要求。現在看來,是我錯了,大錯特錯。」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角,語氣里充滿了悔恨。
「一場不對等的婚姻,卻落得個如此的下場。嚴英……她幾乎成了半個瘋子,你也……」
蔡文淑頓了頓,看著宋勻如今這副槁木死灰的樣子,最終還是沒把「行屍走肉」四個字說出口。
「我後悔啊……」這三個字,蔡文淑說得格外沉重,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屋子裡靜默了片刻,只有牆上的老式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像是在無情地記錄著時間的流逝,也像是在默默地見證著這屋子裡發生的一切。
蔡文淑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什麼重要的決定,語氣也變得堅定起來。
「宋勻,我同意你和嚴英離婚。」她直視著宋勻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離婚後,我不會再讓嚴英胡鬧了。」
宋勻握著勺子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眼神里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像是一潭死水裡突然泛起了一圈漣漪。
他看著蔡文淑,嘴唇動了動,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只是那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點光彩,一點希望,一點……解脫。
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臉上,仿佛為他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一些。
蔡文淑看著宋勻的變化,心裡也稍微好受了一些。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對於嚴英,對於宋勻,對於他們這個家,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