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歐嘉斯特的決意
「原來是這樣麼。」歐嘉斯特略有沉思。
儘管耶芙利特說不感興趣，可他還是說道：「建立這個帝國，我付出了很多心血，其實——我並不想要這場戰鬥。」
「一旦戰鬥打響，就會有無數男人死在戰場上，家庭的收入會減少，孩子們的生活水平也會下降。為了維持生活，不少女人會選擇依靠另一個男人，可這樣一來——遇到混蛋的概率就會大很多。那是她們的選擇，可孩子沒有辦法選擇。」
「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出生，也沒辦法選擇不進行這場戰鬥，也不能選擇——不跟著另一個父親。」
「我聽說你很喜歡給孩子們表演魔術，我想你也是很在意孩子帶給孩子歡樂的人。」
「我——」
歐嘉斯特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是苦日子過來的，剛出生，就被扔掉了，要不是他是傑爾夫和梅比斯的孩子，天生有著遠超普通人的素質，他根本無法活下去。
即便如此，他的童年也悽慘無比。
所以他很共情孩子們，尤其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
因為他當年和他們一樣，沒得選。
他已經接近百歲了，哪怕看到父親就在身邊，卻從沒有喊出口一聲「爸爸」。
而一旦兩個大陸之間的戰鬥開啟，就會有無數原本幸福的家庭被摧毀。
孩子們——他們有什麼選擇的權利嗎？
歐嘉斯特聯想到了之前和自己歡樂玩耍的孩子們，那些歡聲笑語，在戰鬥開始後，就會變成哭聲。
曾經穿可愛裙子的小女孩，或許會成為撿垃圾吃的孤兒。
那些舔著棒棒糖喊爺爺的男孩，或許會為了生存，而幹著成人都不願意乾的又累又髒的活才能活下去。
歐嘉斯特剛要接著說話，就被耶芙利特打斷：「少假惺惺的了。」
歐嘉斯特頓時噎住。
耶芙利特說道：「你明知道這場戰鬥，到底是因為誰的存在而不可避免，你的這些話不去對他說，卻要對我說——」
「單純是想要抒發一些毫無一用的感慨嗎？」
「這樣說我就會站在你們的角度思考問題嗎？」
「不——我不會。」
「四百年來，傑爾夫犯下多大的錯誤，他有什麼資格，他有什麼臉面，讓他的手下來說出這樣一番話。」
歐嘉斯特辯解道：「陛下早就想死了，可他死不了。」
「是啊，為了死，於是創造了惡魔，而後惡魔在這四百年裡，摧毀了無數座城池，殺害了無數的平民。」
「他不是故意的？」
耶芙利特湊近看歐嘉斯特。
「因為被神詛咒，所以他什麼都做不到？」
「就算是那樣，又如何呢？」
「精神病殺了人，受害者就必須要原諒他？就不能仇恨他？」
「我厭惡著傑爾夫的驕傲和自以為是。」
「你以為這場戰鬥為什麼是非打不可的？」
「因為——」
耶芙利特盯著歐嘉斯特的眼睛，說道：「傑爾夫的驕傲被我踩碎了。」
「他不想死得窩囊。」
「他要干出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才肯甘心赴死。」
「他要和阿庫諾洛基亞先聯盟殺了我，哪怕會因此傷害無數人的性命。」
「隨後，他再殺了阿庫諾洛基亞和赫菈墨絲。」
「最後——他要被自己完美的試驗品，自己弟弟製造的惡魔——END殺死。以此證明他只會被自己殺死。」
「邪惡的黑魔導士的一生，終於就此終結。」
「或許會有一個叛逆的記者，寫出一片叛逆的報導——」
「雖然傑爾夫四百年來犯下無數大錯，但是直到最後，他做了一件利好千秋的大事——他除掉了阿庫諾洛基亞和赫菈墨絲。所以——人是有兩面性的，是非功過，很難說清。」
「開什麼玩笑。」
耶芙利特後退，坐到椅子上：「我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你這麼恨陛下嗎。」歐嘉斯特嘆息道。
「那你又錯了。」耶芙利特擺擺手：「我說這些話，並非出於正義，而我要幹掉他，也並非因為私怨。」
「既不是公，也不是私。」歐嘉斯特疑惑道：「那你到底是為什麼，要和陛下死磕，如果你不插手，單純讓納茲先生，完成陛下的目標，有什麼不好。」
耶芙利特說道：「妖精的尾巴，未必需要正義，但是我的家人的善良，必定要有所回報。」
「我不會給任何一個人——有討論這件事的餘地。」
耶芙利特堅定說道：「伊修迦爾的和平，還有西之大陸的和平，乃至整個世界的和平。」
「是妖精的尾巴公會主導實現的。」
「一群神經病、殘暴的阿爾巴雷斯帝國的掌控著們——護聖十二盾，是妖精的尾巴公會為主導的魔導士公會聯軍們努力剷除的。」
「最殘暴的龍族，阿庫諾洛基亞，是妖精的尾巴的滅龍魔導士們拼死幹掉的。」
「最邪惡的黑魔導士，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白——傑爾夫，是妖精的尾巴公會，以及眾多魔導士公會合作，一起徹底殺死的。」
耶芙利特掏出一張卡牌，放在桌子上，而後站起身：「這是你們的完全慘敗，也將是和平與正義的大勝利，所以——少說一些虛偽的話。」
「所以，沒得談了。」歐嘉斯特鬆開了剛才因為緊張一直緊緊握著的魔法杖，他已經確定，耶芙利特不會殺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其實也不是沒得談。」剛才還一臉嚴肅的耶芙利特，突然就笑了起來，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上的卡牌，說道：「有一個故事——」
「關於一個從愛里出生的孩子，卻因為一個混帳父親，害死了自己的母親，還將自己拋棄，而被迫流浪，最後——那個心靈扭曲的孩子為了得到父親一絲絲的寵愛，而為此奮鬥終生。」
歐嘉斯特臉色微變，這說的是他！
從愛里出生的孩子——傑爾夫和梅比斯跨越了神的詛咒，而結合生下了他，那是多麼強大的愛。
可他並沒有得到幸福。
傑爾夫剋死了梅比斯。
而後，傑爾夫將梅比斯送回了妖精的尾巴公會，他因此被普雷希托救下，可隨後普雷希托就拋棄了他——儘管如此，他並不恨普雷希托，要不是普雷希托，他就真的死了。在得知天狼島，哈迪斯死訊的時候，他還為此悲傷，在冥府之門時，或許整個世界，也只有他為哈迪斯的徹底死亡而感傷。
接下來，當流浪兒童的他，恰好遇到了傑爾夫，因為他有著和梅比斯相似的外貌，所以被傑爾夫收留。
可是——
為什麼會看不出他的身份啊，明明他體內有著傑爾夫和梅比斯的力量。
可是——
傑爾夫寧願更寵拉凱德，甚至賦予其「多拉格尼爾」的姓氏，也不願意將目光垂憐在他身上。
他已垂垂老矣，因為傑爾夫的一句話，而努力建立了這龐大的阿爾巴雷斯帝國，可他依舊沒能擁有父親的愛。
歐嘉斯特苦笑：耶芙利特完全看穿了他的內心，這個人——太擅長揭人傷疤了。
耶芙利特並沒有嘲笑歐嘉斯特的意思，他說道：「好好看看這本故事書吧。」
說完，耶芙利特的身影就消散了。
歐嘉斯特愣神許久，才伸手想要去拿那張卡牌，卻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卡牌變成了一本書。
並不厚重，薄薄的一本書。
歐嘉斯特將其拿起來，閱讀到一半的時候，臉色變了。
「母親.還活著。」
他震驚地站起來：「耶芙利特，你是要我做選擇嗎？」
「是傑爾夫，還是梅比斯。」
「你是要我背叛傑爾夫，背叛阿爾巴雷斯帝國，背叛我親手創建的一切！」
「可你明明不該是這樣——至少.不該給予我這樣大的希望。」
「這不會是你真正表達的意思。」
歐嘉斯特突然反應過來，他按捺下立刻去妖精的尾巴公會見母親的心思，繼續閱讀著故事。
這個故事，其實並不是很細節。
畢竟耶芙利特並沒有調查太深入，糊弄一下就行了。
但是其中透露出關鍵信息——梅比斯還活著，而且——剛才還就在鏡世界內，只不過她並不知道外界的消息，因為她在鏡世界內的房間裡，吃蛋糕看雜誌。
她並不愛耶芙利特——男女之情，耶芙利特也不愛她。
可耶芙利特很有自信，自己對梅比斯的好，遠超過傑爾夫。
初代會長可憐啊，小時候連雙鞋子都沒有得穿，還經常被人欺負，長大了又失去閨蜜，剛創建了公會，情況好一點，卻又愛上不該愛的人。
如果是別人，耶芙利特當聽個故事也就過去了。
可這人是梅比斯，是妖精的尾巴初代會長，是締造幸福之始的人。
任何一個妖精的尾巴的成員，都會、都應該、都必須要寵著她！
生前沒有能享受到的，死後——就讓她得到一切！
順便——
只要家裡足夠溫暖，「女兒」便也不會跟著黃毛跑了！
歐嘉斯特著魔一樣地讀完了整本故事書，尤其是後半部分更是反覆的讀。
因為這裡寫了梅比斯，因為耶芙利特現在是公會裡最了解梅比斯日常的人，所以他在這裡文思如泉湧，不知不覺就寫了許多關於梅比斯的事。
知道她喜歡吃的甜品，喜歡的水果，喜歡的菜的口味，喜歡的衣服，喜歡的鞋子，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雜誌和明星
一個活生生的梅比斯，躍然於紙上。
「媽媽.」百歲老爺子捂著臉哭了起來，他甚至都沒有敢靠近書，怕淚水將書頁打濕。
歐嘉斯特哭了許久，才終於壓下心中那種強烈的思念。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到故事的最後，歐嘉斯特才明白了耶芙利特為什麼會來找他，又為什麼會把這個故事告訴他。
最後描繪的一幅場景——
梅比斯背著手走在大街上，像是個小女孩一樣天真無邪地笑著，看著各種商品。
而一個百歲老人跟在身後，手裡提著大包小包。
「歐嘉斯特，雖然晚了許多年，但是——」
梅比斯背著手轉過身，說道：「你想要什麼禮物嗎？媽媽在耶芙利特那裡掙了不少錢哦，可以買給你。」
「媽媽.」幻想著書里最後的那副畫面，歐嘉斯特完全破防，低聲念叨著：「我想要一個棒棒糖，一圈一圈那種，扁扁的，五顏六色的糖。」
那曾是他小時候想要吃，卻因為買不起，而且別人家孩子絕對不會在沒吃完前就扔進垃圾桶的東西。
後來的歐嘉斯特買了無數次這樣的糖，可童年的遺憾，卻怎麼也無法彌補。
歐嘉斯特突然抬起頭來，滿臉堅定的神色：「耶芙利特，如你所願，你想要的，我一切都可以給你，只要——你能夠說到做到！」
「他真可憐。」
房頂上，耶芙利特站在這裡，他身後的米可說道。
「是啊。」耶芙利特點了點頭，又說道：「老頭子哭得還挺讓人感傷的。」
他原本是不怎麼在乎歐嘉斯特的感情的，可因為看到歐嘉斯特真情流露地哭了一場，哭著喊媽媽的樣子就像是小孩子一樣，他卻因此而觸動了——倒也不是同情他，而是同情自己。
「他好歹還有機會見到自己的媽媽。」
「可我呢」
耶芙利特笑了一下：「我沒有媽媽。」
兩世為人，耶芙利特都沒有母親。
前世他是孤兒，開局被扔垃圾桶，他也是被父母拋棄的人。
穿越過來，開局也是被撿到的孩子。
當時養父年紀已經不小了，養母也是英年早逝。
納茲能見到伊古尼爾。
溫蒂能見到格蘭蒂涅。
艾露莎——他也為了艾露莎而去找了艾琳。
甚至是歐嘉斯特，只要他讀懂了那本故事書，知道了耶芙利特的計劃，並願意按照計劃行動，他就能實現終生的夢想——當然，那是讓他主動放棄傑爾夫。
可很顯然歐嘉斯特並沒有太過於猶豫，或許是他真的已經累了，在看到另一個更美好的願望時，他毫不猶豫地奔向了它。也或許他知道，傑爾夫這邊終究是夢幻泡影，他如果不識時務，那他什麼也得不到。
耶芙利特幫所有人實現了夢想，填補了遺憾，可惜沒人能幫他填補遺憾。
米可緩緩抱住了耶芙利特。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人——是可以擁有一切的。
傑爾夫不行。
阿庫諾洛基亞不行。
耶芙利特——也不行。
米可心中嘆息：她才是最幸運的那個，因為人類的赫菈墨絲本就生性涼薄，而惡魔的赫菈墨絲的執念，她也沒有繼承。
相對來說，她雖然缺少很多，可她都忘記了。
作為米可——她是毫無遺憾的。
「沒必要。」耶芙利特笑著解開了米可的手，說道：「不要小瞧我，走吧。」
他也僅僅只是有一些感傷而已，遠不至於被擊垮的程度。畢竟，除此之外，他擁有想擁有的一切，他已經是最幸運的人之一了。
「嗯。」米可點了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