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8章
九州聯軍對關門海峽發動攻勢的時候，德川家綱才剛剛抵達京都，這一路風塵僕僕，日夜兼程，加之心中一直記掛著京都的局勢，對他來說並不是一次愉快的旅程。
對於發生在千里之外的海上激戰，德川家綱暫時還沒有收到前線傳回的消息。他現在優先要解決的，是目前京都地區越來越激烈的倒幕呼聲。在幕府軍戰局不順的情況下，這些不利於自己的輿論一旦蔓延開去，散布到全國範圍內，有可能會讓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德川家綱此次返回京都的行程和目的都對外保密，因此進入京都時也沒有使用儀仗招搖過市，悄悄乘車徑直去了二條城。
二條城是德川家康在京都修建的城堡，目的就是為了讓德川族人和麾下武將在造訪京都的時候，有一個休憩落腳的地方。
鑑於此處與倭皇居所京都御苑之間的距離還不到兩里地，二條城當然也兼具著監視皇室動向的功能。一旦御苑那邊有什麼風吹草動，二條城的駐軍部隊都可在第一時間採取相應的行動。
德川家綱沒有先去面見倭皇，是因為他要先聽一聽下屬的匯報，以掌握本地目前的最新情況。幕府派駐京都負責各項工作的一干人等，統統都已到場，聽候德川家綱的問詢。
在德川家綱趕來京都這短短數天中，本地的形勢仍在朝著不利於幕府的方向不斷惡化。
原本在京都地區零散行動的那些浪人武士，如今開始有了集結抱團的跡象，往往是以十幾二十人的規模結隊活動。
這些武士在京都南部的各個難民營來回流竄，散布各種關於幕府的謠言。而當幕府試圖抓捕他們的時候，已經遭遇了強硬的武力抵抗，而一旦對方不敵，就會立刻分散逃入難民營中躲藏。
由於幕府的聲望在此之前已經受到了傳聞的影響，這些逃難到京都的難民普遍對幕府缺乏好感，也不願配合幕府的抓捕行動，反倒會使用各種手段阻撓幕府的人進入難民營搜查。
幕府派駐京都的武士本就有限，而且真正能打的人幾乎都在近半年被調去了九州前線參戰，如今留守京都的人員大多是老弱病殘，根本不具備執行大規模抓捕行動的能力。
因此派駐京都的幕府人員雖然也組織了好幾次抓捕行動，但卻並沒有什麼實際收穫，反倒是在行動中折了好幾個人。
而這些失敗的行動無一例外，都被那些浪人武士當作了新的宣傳材料，稱幕府一直在用假捷報欺騙皇帝和全國民眾，為了不讓後方得知前線戰敗的消息，才會試圖使用抓捕手段來封口。
這樣的陰謀論在如今的京都非常有市場，因為逃難到這裡的難民，絕大多數都是來自關門海峽本州一側地區。如果不是幕府軍作戰不利吃了敗仗，戰火又怎麼會波及到由幕府控制的這些地區？要是之前的捷報頻傳都是真的，那九州叛軍理應已經被誅滅了，戰爭不是早就應該結束了嗎？
雖然這些說法細細琢磨也有很多漏洞，但普通百姓消息閉塞，又哪有其他能夠證偽的渠道，自然更容易偏聽偏信。幕府人員雖然也在竭力澄清，但效果並不理想，因為當下也著實拿不出什麼證據來證明幕府軍在前線的優勢。 德川家綱聽得怒火中燒，沒想到前線奮力拼殺，後方卻有這麼多作怪擾亂民心的小人。這要是不親自回來一趟，只怕家裡就快要著火了。
「這些在京都散播謠言的人到底是受誰指使，你們查出來沒有？」
聽到德川家綱的厲聲訓斥，匯報情況的這些人把腦袋伏得更低了。負責人告訴德川家綱，由於目前沒有抓到人，他們只能從已知的信息中推斷，有一些浪人武士應該是來自九州地區。
這難道不是廢話嗎？德川家綱氣得想殺人，深感自己留在京都辦事的這些人都是一群窩囊廢。
但眼下要在京都辦事，德川家綱暫時也沒多少人手可用，還是得依賴這幫人，只能強壓著心頭怒火，詢問皇室對京都目前的局勢有何反應。
自1603年德川家康在江戶開設幕府以來，京都皇室雖然一直都是德川幕府手中的提線木偶，但也難保會有人在局勢不穩之時生出別樣心思。
德川家綱其實有些懷疑皇室在京都亂局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本地負責人對此卻沒有搜集到什麼確切的證據，頂多也就是縱容這些浪人在京都傳播謠言，至少沒有在明面上給予他們實際的支持。
在沒有拿到實證之前，德川家綱也不好對皇室採取什麼特殊措施，畢竟目前外面的傳聞都是在力挺皇室從幕府奪回權力，如果幕府有所行動，反而會坐實了這些傳言，令公眾輿論更加不利於幕府。
德川家綱要了解的信息還有一項，那就是近期來京都與皇室接觸的地方勢力。特別是那些親自跑來京都參見皇帝的大名，不管其目的為何，在德川家綱看來都是其心可誅。
這次本地的負責人總算沒有讓他再失望，拿出了一個詳細的名單，記錄了近一個月以來出現在京都的地方大名，共計二十九人。這還不包括那些大名沒有親自來，但派了親信手下來京都的情況。
令德川家綱心生警惕的是，這到訪京都的二十九位地方大名，竟然全都去過了京都御苑，參見了御所里那位傀儡皇帝。
這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臣子到了京都，去參見帝王也是職責和禮節所在。但問題是過往有大名來京都見皇帝，都會先跟幕府這邊打招呼，得到允許之後才會去京都御苑。而最近這些出現在京都的大名，竟然沒幾個人先到二條城這邊打招呼，直接無視了幕府的存在。
日本全國有三百藩，來了不到三十位大名，似乎看起來也不算多。而且德川家綱拿到的這份名單上，也沒看到什麼強藩大名的名字。但他擔心的是，很多人正在暗中觀望幕府的態度，如果對此毫無反應，那接下來恐怕會有更多的大名陸續來到京都與皇室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