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9章
石迪文並不介意給已經混亂不堪的日本局勢再澆上一桶油，把火頭燒得再旺一些。
不過要想得到海漢的支持，那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有資格的。哪怕是日本名義上的統治者，所謂的倭皇陛下，同樣也得先證明自己有足夠的實力，才有機會成為海漢的合作對象。
他所擔心的是，皇室在德川幕府的長期壓制之下，已經失去了進行鬥爭的能力和決心，就算海漢願意提供支持，皇室也無法成為九州諸藩那樣的反抗力量。
京都御苑裡那位行事謹慎的後西天皇，究竟能不能擔當起對抗幕府的大任，石迪文現在還沒法確認。而且以他的身份，也不便親自前往京都造訪，那樣做只會讓幕府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皇室頭上，並不利於皇室積蓄力量起事。
對於東海行即將陷入缺糧的狀況，石迪文的處置方式倒是簡單，讓楊天磊立刻起草一封電報，從佐世保基地調集糧草及藥材、帳篷等其他賑濟物資。這樣楊天磊就不必專門再跑一趟了，等船隊到了福岡就可搭船前往京都。
至於船隊的安全問題，石迪文自會出面通知幕府放行。
內戰雙方的武裝艦隊雖然在關門海峽打得不可開交，但對於需要通過這一海域的海漢船隻，卻不敢有絲毫侵犯。
德川家綱回到前線，對幕府軍的士氣的確起到了一定的提振作用，但對於解決北九州大營被困部隊的窘境卻沒有太大的幫助。
德川家綱這次回京都非但沒能籌到什麼錢糧，反倒是為了平亂又被迫花出去不少，所以前線的物資和人員都未能得到補充。
眼見北九州大營的物資即將告罄，德川家綱也只能先抽調後方糧草，趁夜運送到海峽對面，讓那邊的駐軍暫時再多撐幾日。
原本幕府軍靠著數倍於敵的大後方供給物資，就算耗也能慢慢耗死九州島上的對手，但如今後方已經開始生亂，原本應屬於幕府軍的一部分物資被迫轉運去了京都，留下了巨大的需求缺口。
而幕府要求各地緊急徵募的錢糧兵員，也開始有不少地方陽奉陰違，就一直拖著沒動作，想來也是在觀望形勢變化，不願再白白充當幕府的糧倉金庫了。
一旦補給開始出現問題，留給幕府軍的行動時間也就不多了。
德川家綱知道此時只有兩種選擇，一是主動撤軍，暫停對九州的討伐；二是儘快取得一場大勝，振作軍心的同時也對後方那些觀望形勢的大名形成震懾，讓他們堅定態度，繼續對幕府提供支持。
此時撤軍就等於是承認征伐九州的行動失敗，不僅將讓幕府威名受損，而且也會給九州叛軍留下喘息的機會，這是德川家綱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見到的狀況。
更重要的是，他擔心一旦幕府軍主動撤軍休戰，會影響到海漢對幕府的觀感和信心，從而選擇加大對九州聯軍的支持力度。
所以德川家綱選擇後一種方式，準備儘快組織起新一輪的攻勢，不求消滅九州聯軍，但至少要打通海峽航道，確保北九州大營能夠繼續維持運轉，對九州諸藩持續施加壓力。
當海漢向幕府通報，海漢商船將通過關門海峽前往京都時，德川家綱便主動表示希望能與海漢高層安排一次緊急會晤。
「德川家綱發出這個邀請，不會是知道我在福岡城吧？」
石迪文看過幕府發來的邀請函後，也不禁有些驚訝。雖然上面沒有指名道姓，但顯然這個高層人物的稱謂，目前也只有他才當得起。
石成信道：「父親若是對此有什麼疑慮，不如讓孩兒跑一趟，去看看德川家綱能耍什麼花樣！」
石迪文搖搖頭道：「那倒不必，想來他也不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我看多半是幕府又準備要採購裝備了！」
石成信道：「幕府如此頻繁地向我們購買裝備，真還能掏出來真金白銀嗎？」
石迪文笑道：「你也別小看了幕府，畢竟治下還有金銀礦可以開採，只要用力擠一擠，肯定還是能再擠出些油水的。」
幕府從去年到今年，已經向海漢進行了三次大的軍購行動，下單的頻率遠遠超過了海漢交付裝備的速度。
上半年舟山論壇期間，由增山正利代表幕府向海漢各兵工廠和船廠所下的訂單，迄今還有至少一半的項目尚未交付。像戰船這種工期較長的項目，交付時間大多都被定在了一年甚至更長。
其實幕府此前的軍購項目，就已經出現了無法一次支付款項的窘境，不過好在海漢對於這類軍火出口項目有著豐富的操作經驗，主動提供了專項貸款給幕府，而海漢所要求的抵押物，便是佐渡金礦和石見銀礦之類的礦藏。
只要幕府不垮台，這些礦藏沒有易主，那麼遲早都能還得上這些借款。
如果內戰導致了日本易主，不管是倭皇、九州諸藩，還是其他什麼人上台，海漢有白紙黑字的合同在手，屆時也能將這些抵押的不動產收歸己有。
所以石迪文並不擔心幕府還不上帳，如果不是海漢為了維持平衡，有意控制了向幕府出售軍備的規模，恐怕德川家綱的透支採購力度還要比現在更大。
三日後，石迪文在關門海峽北側的毛利大宅內會見了德川家綱。
正如石迪文所料的一樣，德川家綱主動向他提出了新一批次的軍購計劃，準備向海漢再採購至少四十艘戰船，以及配套的艦炮。
「幕府需要一支更強大的海上武裝力量，來保持對九州叛軍的壓制。」
德川家綱坦承了自己的打算，他認為目前戰局膠著的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幕府的海上力量還不夠強，無法對九州叛軍形成絕對優勢，所以才會導致開戰半年後，兩軍還在來回爭奪關門海峽的控制權。
德川家綱算是想明白了，不拿下制海權，就無法將陸上攻勢推進至九州各地，更不可能消滅九州叛軍。
而一旦消滅了九州叛軍的艦隊，那龜縮於九州島上的這些叛軍武裝，對幕府軍來說就是瓮中捉鱉的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