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1章
如果說奪回關門海峽控制權的戰鬥讓九州諸藩士氣大振，看到了擊退幕府軍的希望，那麼石迪文所帶回的消息，卻可謂是當頭一盆涼水澆到了他們頭上。
四十艘戰船，加上足夠武裝數千人的各種武器裝備，這不僅是一筆規模驚人的軍購訂單，同時也宣告了幕府將戰爭繼續下去的決心。
而九州聯軍在經歷了半年交戰後，損耗也著實不小，特別是從海漢購買的戰船，如今已經湊不出四十艘了。
雖說海漢船廠里還有尚在建造中的戰船訂單，但也遠遠達不到幕府這新訂單的數目。等到幕府接收了這一批戰船，那就很可能會對九州聯軍艦隊形成碾壓之勢。
儘管這筆訂單的交付周期可能會很長，但這已經對九州諸藩形成了實打實的威脅。幾位大名得知消息後都是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趕緊請示石迪文，希望他能給自己指條明路。
勸說海漢主動放棄這筆訂單顯然是不現實的，所有人都知道海漢是國際軍火商，出售武器裝備是其最重要的生意項目之一，要是退了這筆訂單，難道九州諸藩還能加倍補上不成？
為今之計，也只能指望海漢不會就此放棄九州，再次給予諸藩一定程度的幫扶。
而石迪文給他們的建議也很明確，那就是跟著幕府繼續追加軍火訂單，確保雙方的軍事實力不會拉開太大差距。
石迪文話說得輕巧，但對幾位大名來說卻無疑是萬斤重擔壓下來。
九州諸藩為了打贏這場戰爭，厲兵秣馬早就已經榨乾了自家的口袋，而大量招募青壯參戰又對社會生產造成了巨大影響，直接後果便是轄區內的產糧和稅賦雙雙下降，各藩的財政收入均是大不如前。
在上半年向海漢採購軍火時，九州諸藩便已經拿不出錢了，是通過海漢提供的專項貸款才得以下單。
當時用各藩名下的良田、港口等不動產作為抵押，大名們還覺得占到了些許便宜，畢竟只要贏得與幕府的戰爭，所有的抵押都不會存在風險。
但經過半年鏖戰之後，大名們也逐漸意識到，當初寄希望於一波平推幕府然後瓜分天下的想法是不切實際的。一旦拖入到消耗戰階段，九州其實很難耗得過實力更強的幕府。
而那些已經抵押給海漢，用於換取武器裝備的資產，似乎也因此而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風險。
如今要想跟上幕府的擴軍速度，那就意味著九州諸藩還得繼續透支財政，向海漢借錢來完成下一步的軍購訂單。
就算海漢願意痛快借錢，那也還是得照規矩提供新的抵押物。九州地區值錢的不動產，究竟還能抵押幾次呢？
石迪文仿佛沒有看到各家大名的苦瓜臉，繼續說道：「各位也別持續觀望了，不然要是中間這段時間有其他買家下單，你們的訂單就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交付了！」
「各位如果需要向我國借款購買裝備，也還是按照以前的規矩來，由海漢銀行提供專項貸款，利息維持不變。」
石迪文隻字不提抵押物，但各家大名很清楚，海漢銀行的專項貸款可不是白拿的，手續不齊就別想拿到一文錢。
而且這些借款只能專款專用，僅限用於購買武器裝備，也就是說這些錢只是名義上在九州諸藩手上過一圈，就又回到了海漢手中，換成九州聯軍所需的軍火。
各家大名只覺得自己像是上了賭桌的賭徒，眼見對家這一輪又下了重注，不跟就要被趕出賭局，前面投進去的錢也將血本無歸。無奈之下，也只能找賭場借錢繼續往裡砸。
他們無法預知這場賭局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只能指望對手的賭本耗盡後能夠自行放棄。但殊不知其實對手的狀況也沒比他們好到哪裡去，同樣也在找賭場借錢下注了。
而開賭場的海漢並不滿足於眼下這種雙方對賭的局面，還在試圖引誘更多的人進場下注。
德川家綱回到前線後，果然很快就組織了一次大規模的反攻，並且憑藉兵力優勢，暫時擊退了九州聯軍，奪回了關門海峽北端的控制權，替北九州大營的駐軍續上了命。
不過德川家綱離開京都的後果也迅速顯現出來，當京都的各方勢力得知他已經悄悄返回前線，二條城裡只是傀儡在發號施令，京都便又陷入到新一輪混亂中。
反幕府的勢力開始走到了台前，號召更多的人拿起武器對抗幕府。浪人武士不知道從何處弄來了許多兵器盔甲，雖然只是冷兵器，但也足以給京都地區的為數不多的幕府軍製造麻煩了。
接連數日，京都各地發生了多起小規模流血事件，其性質已經不再是之前幕府軍單方面鎮壓亂民了，演變成了真正的武裝衝突。
德川家綱離開之前雖然從周邊地區調了一些人馬過來，但這些藩軍對於執行幕府的命令並沒有多少熱情，畢竟他們又拿不到什麼實際好處，而且一旦表現出比較強的戰鬥力，還有可能會被幕府調往九州前線作戰，那就更不划算了。
因而這部分人馬往往是出工不出力，平亂的主力仍是為數不多的幕府軍，效果自然也是大打折扣，顧得東顧不了西，還是會給對手留下許多可趁之機。
而這次皇室表現出了更多的積極性，主動出面要求幕府軍停止行動，以免加劇京都的動盪不安。
同時皇室以維持秩序為名，組織了近千名武裝人員，開始在御苑周邊地區巡邏布防。
最初二條城裡的酒井忠清還沒察覺到這有什麼不對，後來搜捕亂黨的幕府軍在御苑周圍竟被皇室安排的巡邏隊阻攔，拒絕讓他們進入御苑外的難民區搜查。
雙方由此產生衝突，聽命於皇室的武裝巡邏隊竟然表現得極其強硬，擺出了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在長時間的對峙之後，幕府軍最終選擇了退讓，而皇室則是得到了圍觀民眾的交口稱讚。
酒井忠清得到消息之後大感不妙，皇室這麼強硬的態度可不多見，絕非好苗頭。至於皇室所聲稱的什麼為民做主，他更是連半個字都不相信，御苑外邊那些尋求庇護的賤民，可不值得皇室冒這麼大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