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到餐廳的時候,桌子前已經坐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女人一瞧見紀舒,臉上立刻綻放出笑容。
她迅速起身,向紀舒小跑而來,到她跟前親昵地伸出雙手,挽住了紀舒的胳膊。
「哎呀呀,小舒啊!這麼多年沒見,真是越長越漂亮啦!」女人眉飛色舞地誇讚道。
紀舒微微一笑,禮貌地回應道:「謝謝大伯母的誇獎。」
女人指著身旁的座位說:「對了小舒,這是你的表弟紀承業,你們小時候還一起玩呢,也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承業,快和你姐姐打招呼!」
紀舒順著大伯母手指的方向望去。
從進門開始,紀舒就已經注意到大伯母一直在竭盡所能地討好身邊的兒子,然而她那位表弟不僅對他母親的殷勤毫無反應,反而滿臉不耐。
眼下讓他打招呼,他都是自顧自玩著手機,頭都不抬起來一下。
大伯母訕訕笑了下,招呼她坐下:「小舒啊,你來點菜吧。」說著,便將手中的菜單遞向紀舒。
紀舒輕輕搖了搖頭,將菜單又推回到了大伯母面前,柔聲道:「還是大伯母和表弟先點吧。」
「哎喲,這怎麼行呢?」大伯母面露難色,但仍堅持把菜單再次遞給紀舒。
兩人正僵持的時候,一旁原本沉默不語的紀承業猛地將手中的手機重重地摔在了餐桌上。
他沒好氣地嚷嚷道:「裝什麼裝啊,你們都不點那就我來點好了!」說完,一把奪過大伯母手中的菜單,自顧自地點起菜來。
大伯母趕忙向紀舒解釋,「小舒,你表弟他就是這個脾氣,性格比較直爽,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紀舒微微頷首,表示並不在意。
「服務員!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紀承業一口氣幾乎點了大半本菜單。
服務員站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在這之前的整整半個小時裡,這兩位客人一直坐在座位上,他曾多次詢問他們是否需要點菜,但在他們在第一次看過菜單後就遭到了拒絕。
直到對面這位女士來之前五分鐘,他們才要過菜單,準備點菜。
服務員仔細核對了一遍所點的菜品後,揚起職業化的微笑:「先生,本店菜品一經下單如非菜品本身質量問題,我們是不能退的哦。這邊和您再次確認一下,您點的是......」
聽到服務員的話,紀承業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覺得我們吃不起嗎?你不過就是個端盤子的服務員,居然敢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信不信我現在立刻就去投訴你!
你還笑?你是在嘲笑我們嗎?」
說著,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菜單,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同時伸出右手食指,用力地朝著服務員的胸口戳了好幾下。
「對不起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
眼看著場面即將失控,紀舒趕緊出聲制止:「好了,表弟!跟顧客確認菜單是他們的工作職責。」
服務員向紀舒投來一劑感謝的目光,紀舒微微一笑,「沒事,就按照他說的下單吧。」
服務員點點頭,迅速撿起地上的菜單,轉身快步離開。
服務員離開後,紀承業輕諷,「裝哪門子好人,你不是也和他一樣看不起我們嗎?我聽說北城最好的餐廳是悅園,你要是有心就應該帶我們去那裡吃飯,這個破地方誰想來。」
紀舒眼底浮起一絲不悅,「悅園需要提前三天預約,我也是剛剛才接到大伯母的電話。」
話里話外的意思,她相信對面兩個人能聽得懂。
紀舒抬眼看向對面的女人,繼續說:「大伯母這次來北城不會只是單純想和我吃飯吧?」
旁邊的紀承業聽到她這句話,不以為意地嘁了聲,「你也太高看自己了。」
他一臉理所當然道:「我爸公司最近資金周轉遇到了點麻煩,而且我馬上要結婚了,你身為表姐,不應該做點什麼嗎?」
紀舒的臉瞬間變沉了下來。
「我應該做什麼?」
紀承業扯了下嘴,「你要做什麼你心裡不清楚?你除了能出錢還能出什麼?」
紀舒拿起面前的檸檬水抿了一小口,「所以你們是來借錢的?」
「什麼叫借錢?紀舒,你爸死的時候,是我爸媽專門從雲城趕過來幫著你操辦,反正你現在還沒結婚,你的錢給我們是天經地義。」
紀舒心一沉,原來不是借錢,是想搶錢啊。
這年頭搶錢都這麼光明正大,還要提前知會一聲了嗎。
她看向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的大伯母,在觸到她的視線後,大伯母灰溜溜移開了眼。
紀承業用力捅了一下她的手肘,她笑的勉強,「小舒啊,你表弟今年就要結婚了,你大伯父的公司也遇到了困難,家裡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會來找你。」
聽到這話,紀舒嘲諷笑了笑,淡淡說:「要多少?」
兩人一聽感覺有戲。
大伯母親切地拉起了她的手,滿臉欣慰,「不多,就三百萬。」
「三百萬?」
「這結婚不得要房子嗎,你大伯父的公司前陣子出了問題,家裡一時半會也拿不出買房子的錢。」
紀舒頓了頓,假意思考了下,「三百萬不夠吧,這幾年房價可是漲了不少。」
大伯母兩眼放光,臉上的笑容都快溢出來了,「小舒,你能這麼替你大伯父和表弟著想,大伯母都不知道怎麼報答你了,你要是能多拿出一點我們也開心啊。」
「什麼報答不報答。這樣紀舒,你拿出這錢,我婚禮的份子錢你就不用出了。」
紀承業在一旁搭腔,好似紀舒不用出份子錢已經占了很大的便宜。
紀舒越聽心越寒,「你們是怎麼覺得,我能拿出這三百萬?」
「我們已經打聽過了,你在那家工作室呆了三年,肯定存了不少錢。而且你剛才開來的那輛車就價值五十萬,聽說你還住在翡翠御府,那裡可是北城富人區。」紀承業一臉自信說道。
原來如此。
打聽得這麼清楚。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是啊小舒,這次就幫幫你大伯父和表弟吧。」
紀舒冷冷看了眼對面的兩個人。
「大伯母,爸爸去世後您和大伯父已經分走了他一大半財產,到我手上的根本不足一半。您有想過這三年我是怎麼生活的嗎?」
「這.....這三年我們在雲城,你在北城,大老遠過來也不方便.....」
紀舒冷笑,「大伯母不用解釋了。表弟這三百萬您另想辦法吧,該給的份子錢我會給,但是他的喜酒我也不去吃了。」
「紀舒,你這就不對了。你媽死的時候,是你大伯父和我在你爸忙的時候幫忙照顧你,後來你爸死了,我們也是連夜坐飛機趕到北城。
我們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你這樣會讓大伯父和大伯母寒心的啊!」
大伯母一邊說還一邊抹了抹眼角那鱷魚的眼淚。
紀舒唇角譏諷。
大伯母嘴裡說的照顧,就是把她一個人鎖在房間裡一天只給一頓飯吃,還把她辛辛苦苦做好的手工作業拿去讓紀承業冒名頂替上交。
爸爸在世的時候,大伯父仗著兄弟情深,從爸爸身上拿了多了紅利,而連夜飛來北城,也只是因為想劃分爸爸的名下財產。
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紀舒看著被握住的手,在陸宅,江素青也是這樣求她放過陸津川,而現在她唯一的親人,也是這樣想用這個所謂的親情道德綁架她,想榨乾她身上的最後一滴血。
剛才她是那麼渴望親情,可結果.....
現實給了她冷冷的一巴掌。
原來她不配擁有愛情,更不配擁有親情。
「紀舒,你在北城待了這麼久,你爸走之前肯定給你留下了不少錢,你一個人在北城肯定也花不了這麼多錢,幫幫你表弟怎麼了?」
紀舒用力把手掙脫了出來,「大伯母,那是我的錢。該怎麼使用由我來決定,不是你們。」
「還有,大伯母打聽錯了,翡翠御府的房子不是我的,車也是我貸款買的,現在還沒還完。你不信的話可以去查我名下房產。」
她站起來俯視著面前兩個人,「三百萬我一分沒有,大伯母急的話可以去貸款。」
「你什麼意思?」大伯母急了,臉色頓時陰沉,「紀舒,你這樣太自私了!你是怎麼好意思說出讓大伯母去貸款這種話?」
「如果大伯母不願意去,可以讓表弟去!」
紀舒不願再和他們糾纏,只想離開。
「紀舒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