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想起剛才她到了警局後,那名女警員問她需不需要幫忙聯繫家人。那個時候,她在心裡短暫掙扎了一下,鬼使神差般居然撥出了陸津川的號碼。
然而,聽筒里傳出的嘟嘟聲就像是一把利刃,無情地刺痛著她的心臟。
在那十幾秒內,紀舒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三年前,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一遍遍撥打著陸津川的號碼。
最終和三年前一樣,電話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掛斷了。
紀舒低頭無聲輕笑了一下,笑自己孤苦伶仃的可悲,笑她的自作多情,笑對這份感情的無奈和諷刺。
「沒事,按錯了。」
她輕聲說道,聲音輕得像飄散在空中的柳絮。
紀舒的腦袋裡像是有一千根針在扎著,身體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量,現在她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獨自呆著,尤其不想見到陸津川。
她下了床,趿拉上拖鞋想要出門,陸津川的手橫亘在了她的面前。|
紀舒被她攔腰抱起,連帶著整個身體倒在了床上。
陸津川雙手撐在她的身體兩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神里充滿侵略。
「又是打來催離婚協議?」
他問。
「是!」
紀舒用力把他推到了旁邊,起身站到了床邊。
陸津川起身,隨意撣了撣西裝上的褶皺,朝著紀舒壓過去,帶著沉重的壓迫。
直至鞋尖相抵。
她抬頭,兩人的目光糾纏在一起,空氣有瞬間凝滯,微妙的氣氛愈演愈烈,陸津川嘴角揚了抹弧度,眼神不善地盯著紀舒眼尾那一抹紅。
陸津川伸手掐住了她的後脖頸,身體逐漸向她傾倒。
這個動作把紀舒嚇了一跳,她條件反射往後退了半步,卻依舊沒有把他的手甩開。
那一瞬間,紀舒像觸電般渾身一顫,條件反射地顫抖起來,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剛剛在酒店裡經歷的事情。
現在她討厭任何人的觸碰,哪怕只是輕輕的觸碰都會讓她感到極度的反感和噁心。
看見她的動作,陸津川呼吸微頓,手上的力道忍不住重了點,紀舒搖頭悶哼了一聲。
「你別碰我。」
紀舒抬手想把他的手扒開,卻被反握,被迫仰頭直視他。
「怕我對你做什麼?我們現在還沒有離婚,就這麼反抗我?」
他輕笑了一下,清冷的聲音透著涼涼的性感。
「這和有沒有離婚沒關係,我只是不想讓你碰我。」
「如果我非要呢?」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透露著不爽。
紀舒說,「那你就是在逼我。」
陸津川氣極反笑,聲音涼涼的,「逼你?」
紀舒的手想往回縮,陸津川卻握得更緊。
「陸津川,你能不能放開我?」
他置若罔聞。
大概靜了有四五秒時間,他抬了下眼皮。
「不能。」
無情的回答讓紀舒心一沉,被壓抑的情緒已經到了臨界點,她強忍著才不讓眼淚流出來。
為什麼每個人都在逼她。
「你放開我!」
紀舒掙扎著想掙脫陸津川的束縛,用力拍打緊握著自己手腕的手。
她抬頭對上了陸津川的眼睛,嘴角依舊上揚,但那雙眼睛卻冰冷得猶如寒潭,不含絲毫溫度。
心臟傳來了抽搐般的疼痛,接著開始衝擊著空腹的胃,空氣中粘膩的菠蘿味更是刺激著她的嗅覺神經,令她作嘔。
紀舒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喉嚨緊得發澀,她努力吞咽了下一下,「你怎麼才能放開?」
「就這麼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陸津川俯視著她,幽暗的目光像是要在紀舒臉上鑿出一個洞。
她撇開了眼。
「是!」
紀舒咬了咬牙,使出全身力氣狠狠地將陸津川的手甩開。
「陸津川,你放開,放開!」
手腕終於從他掌心脫離。
但由於用力過猛,她的身體失去平衡,隨著慣性猛地向後倒去,腳步一個踉蹌不偏不倚正好撞到了身後的桌子上。
小腿磕到了桌角,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但立刻被蓋下去。
「嘩啦」一聲,桌上那一盤菠蘿派瞬間散落一地,金黃的外皮和餡料也飛濺到了四周。
滿地狼藉。
她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三四秒時間,又迅速移開,毫不猶豫地朝著門口繼續快步走去。
可是還沒走出幾步遠,就被他大步攔住往後一拉。
「紀舒,你又在發什麼脾氣。」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句話紀舒心裡澀澀的,酸窪窪,就像是吃了一整塊檸檬,酸得她喉嚨發緊,眼眶發紅。
大伯母和紀承業離開警察局前惡狠狠的眼神,江素青無端扭曲事實的指責和怒罵,這些都沒有讓紀舒有那種感覺,可陸津川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像是擊潰了心底最後一道防線。
你最在乎的人其實只需要寥寥幾個字就能讓你痛徹心扉。
手握刀柄的人永遠不知道刀有多鋒利。
紀舒鼻腔發酸,心裡那股酸澀的情緒也已經快壓抑不住了。
她側過頭,「我發不發脾氣都和你沒關係,我們馬上也沒有關係了。」
陸津川笑道:「又是這句話。紀舒,你天天在我面前提離婚,你有想過離婚後離開陸家怎麼生活嗎?」
「我怎麼生活都和你沒關係,我能養活我自己。」
「是,你無親無故,養你自己就夠了。」
紀舒因為他說的無親無故四個字眼眶發酸,委屈、憤怒各種情緒排山倒海席捲而來。
她死死咬著下唇直視他的眼睛,語氣決絕說道:「你說得對,我死在外面都和你沒關係。」
陸津川臉上的笑意逐漸淡下去,幽深的瞳孔裡面似乎翻滾著深不見底的漩渦。
「紀舒,砸了盤子推人這點小事你有必要發這麼大脾氣嗎?再怎麼無理取鬧也該停止了。」
聽到他的話,紀舒繃直了脊背,「陸津川,從你進門到現在,這才是你最想說的話吧。」
紀舒聲音冷冽,「你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終於把想說的話說出來了,所以你也和你媽一樣,想讓我去向徐星媛道歉嗎?」
「我沒這麼說。」
紀舒指著散落一地的菠蘿派,「可你心裡不就是這麼想的嗎?你拿著這盤菠蘿派上來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你要我怎麼道歉?說:徐星媛對不起,雖然你既沒有摔倒也沒有受傷,只是打碎了你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菠蘿派,但我還是要和你道歉。這樣夠有誠意嗎?」
紀舒看著他快擰成一團的眉毛,譏諷道:「看來是還不夠了。」
她慢慢下蹲把地上的菠蘿派撿起來放進了盤子裡,端到了他面前。
「是啊,你心上人辛辛苦苦做出來的東西怎麼能被我這樣的人浪費呢?」
紀舒說完後拿起一塊菠蘿派,囫圇往嘴裡塞了進去,沒有咀嚼這個動作,如同機械一般吞了下去。
一口又一口,嘴角沾滿了殘渣碎屑。
她的身體本能地抗拒進食,到喉嚨的時候會強制停住,必須用力吞咽一下。
紀舒沒有停下往嘴裡塞的動作,看著他。
「這個誠意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