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神大殿內,兩側各有三十六根巨大的柱子支撐著殿頂,中央是一條寬達三百米的通道,直通大殿的最深處。
通道的盡頭,矗立著一張巨大的椅子,椅子上坐著一位身形龐大的存在。
雲楓停下腳步,稍微愣了一下,那位巨人的外貌與人類無異,身披一件白色鑲金邊的長袍,頭戴三叉圓環,圓環中央鑲嵌著一顆水藍色的寶石。
他的身形讓雲楓感到無比熟悉,仿佛是他曾見過的海神之心所化的神念形象。
不同的是,那時他所見的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像,而如今眼前的卻是一個真實的存在。
海神的面容古樸,雖然不算英俊,卻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威嚴。
他的目光平和中帶著一絲嚴厲,注視著走入通道的雲楓,眼中流轉著淡淡的光芒。
之前在外面感受到的巨大壓力在此刻愈發強烈,仿佛雲楓再次經歷了海神第一考時所感受到的海神之光。
那時他承受的是身體上的壓迫,而現在所感受到的卻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重壓。
「您好,尊敬的海神大人。沒想到這傳承儀式竟是由您親自主持。」
雲楓在短暫的驚訝後迅速恢復了冷靜。
他以一種存在即合理的心態,平靜地注視著通道盡頭的海神,語氣中不卑不亢,展現出良好的表面功夫。
「見到我,為什麼不行禮?」
海神開口,威嚴的聲音充滿了壓迫感。雲楓淡然一笑,回應道:
「我只是您的傳承者,並非您的僕人。」
「所以我為何要拜?」
海神笑了,緩緩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這一站起來,頓時給人一種泰山壓頂的感覺。
要知道,這位海神大人的身高足足過了百米。
「你在因為波賽西的獻祭而不滿麼?」
海神微笑著向雲楓說道。
雲楓凝視著眼前的巨人,毫不客氣地說道:
「不論波賽西是否是我的妻子,單是她為守護您的神殿和海神島所付出的一生,最終卻以獻祭結束自己的生命,您認為我應該有什麼樣的感受呢?」
他明白,頂撞神明並非明智之舉,但一想到波賽西的死,心中便充滿了憤怒。
儘管他有能力將她復活,但那種痛苦卻無法掩飾。
海神淡淡地說道:
「生與死又有什麼區別?有時,一個人活著,甚至比死去更為痛苦,神明也不例外。」
雲楓冷笑一聲:
「所以,您就決定了她的命運,是嗎?」
海神搖頭道:
「不,你錯了,是她自己選擇了她的命運。」
「即便是神,也無法決定他人的命運。」
「那是她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你也不例外。」
「你能來到這裡,是你的選擇。」
「波賽西的祖先曾與我一同在大海中作戰,海神島的原住民幾乎都是如此,他們守護海神島不僅是為了等待你這個傳承者的到來,更是為了守護那份記憶。」
「那是他們的選擇,而非我的要求。」
「我留下的只是通往這裡的道路,並未規定她必須如此,只有當海神島的大祭司認為這樣做是值得時,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你明白嗎?」
雲楓沒想到海神會如此平靜地向他解釋,確實,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並沒有錯。
然而,波賽西的獻祭依然讓他無法釋懷。
海神又笑了:
「每個人的死亡,其實是身體與靈魂的分離,雲楓,你告訴我。」
「對於一個人來說,身體重要,還是靈魂更為重要?」
雲楓看著眼前的巨人,認真的思索了一下之後說道: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身體應該算是靈魂的寄體,但是,如果沒有身體的話,難道靈魂還會存在麼?」
「恐怕就會消散吧。」
海神點了點頭,道:
「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那我就很容易向你解釋了,沒錯,普通的人類死後,靈魂就會在短時間內消散,哪怕是魂師也不例外。」
「但是,波賽西在獻祭之後,她的肉身雖然死亡了,可她的靈魂卻並不會消散。」
「她的靈魂,將會在我的力量引導下,去到另一個世界,凡是神死後,靈魂都會去的那個世界。」
「神死後會去的世界?」
雲楓皺了皺眉,然後有些茫然的看著海神。
海神微微一笑。
「從來都不會有白白的付出,波賽西的付出我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我能做的,就是賦予她靈魂永生的力量,而靈魂永生,是神才能達到的,她的身體雖然一生都沒有達到神的境界。」
「但在她死後,卻能等同於神,你還認為她是白白的犧牲麼?」
「而且,波賽西的心意我知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會愛上你。」
「但是只要你成神了,未必就不能去尋找她,那麼,現在我問你,你認為波賽西是活著好,還是死了好呢?」
「這……」
雲楓愣愣地望著海神,已無言以對,但他內心的憤怒卻悄然消退。
海神察覺到雲楓的變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你不是早已猜測,神其實是人類力量達到某種境界的體現嗎?」
「沒錯,你的推測是正確的,因此,神也是人,神的生命同樣是有限的,只是相較於人類而言,顯得更加漫長。」
「當神隕落後,神的靈魂不會像人類那樣消散,而是轉化為神魂。」
「神魂不會停留在人類的世界,最多只能存在數年,而神魂本身則必須進入另一個空間。」
「這個空間可以理解為神界,神界與人界之間的通道是單向的,只有神魂能夠進入神界,而人類則無法進入,神魂也無法從神界返回。」
說到這裡,海神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
「如果可以選擇轉世為人,我寧願不做神。」
「神界的生活相比人界要枯燥得多,你知道嗎?」
「連我都對波賽西心生羨慕,因為她的神魂可以等待你的到來,在那份執念中,她並不孤單。」
「孤獨才是最可怕的,在神界,大家都是不死的神魂,力量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雲楓忍不住問道:
「難道你就不能尋找一個自己的愛人嗎?」
海神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你以為這會很簡單嗎?」
「而且,現在的我也無法做到,因為我的神位尚未傳承,並不是無牽無掛的神魂。」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等待,我才選擇了你,而你也沒有讓我失望,走到了這一步。」
「你表現得很好,甚至超出了我的預期。」
「我原本以為你來到這裡後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傳承我的神位,但你卻因波賽西的死而勇敢地挑戰我的權威。」
「僅憑這一點,你就有資格繼承我的力量。」
雲楓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直接說道:
「可是我身上還有一份力量。」
海神自然明白這一點,只是嘆了口氣,說道:
「當初在人間時,我的成神之路是最快的,花費了一生的時間征服大海。」
「等我來到神界時,才感到後悔,因為我沒有一個朋友能與我一樣修煉到神級。」
「原本你傳承海神之位,我是不該與你相見的,但對我而言,這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能夠與人類交流。」
「幸好沒有讓修羅神那傢伙把你搶走。傳承神力是極其痛苦的,如果沒有神器的保護,你的身體很可能承受不住。」
「不過,你與普通人類不同,你有一位不知名的強者保護,魂環的配置更是讓我感到驚訝,這使你具備了超越常人的身體條件。」
「不過,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
「在進行傳承時,不能使用你那藍銀皇的力量,因為它已經被修羅神的神力浸透,會影響我的神力對你的傳承。」
「你的傳承分為八個部分,將經歷不同的痛苦和考驗。」
「以你的身體條件,有機會成功。」
「你要記住,無論經歷怎樣的痛苦,都一定要守住本心,只有信心不動搖,才能成為新的海神。」
如果此時千仞雪能夠目睹眼前的情景,定會感到無比心痛。
相同的神詆傳承,待遇為何差異如此之大?
當初她在接受傳承時,周圍並沒有人給予指導,天使之神的神魂也未曾與她進行任何交流。
而此刻的雲楓,卻得到了海神神魂的親自指引,儘管海神所言不多。
但這一番溝通,已使他不再因波賽西的死而心生障礙,能夠全心投入傳承。
此外,海神神魂還將整個傳承過程告知雲楓,無疑將使他在傳承時少走許多彎路,並增強了信心。
如果說神詆傳承可以走後門的話,雲楓無疑是其中的受益者。
自然,他並不知曉千仞雪在傳承時的經歷,也無法意識到自己在神詆傳承中竟然占據了如此巨大的優勢。
此時,他只是守護在傳承的外部。
然而,海神顯然認為自己的提示仍然不足,便補充道:
「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你從深海魔鯨王的頭顱中獲得的那個珠子,在最後的傳承中會派上用場。」
「這樣你能省去許多麻煩。」
聽到海神如此一說,雲楓心中一動,已有了打算。
由於擔心雲楓繼續提問,海神的臉色驟然一變,之前的溫和瞬間消失。
「是你接受傳承,還是我接受傳承?傳承現在開始。」
說著,海神的雙眼突然閃爍著光芒,宛如兩顆太陽。
雲楓只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被瞬間吸入,周圍的一切變得不再真實,空氣中瀰漫著無數金色的霧氣,甚至還有一個個金色的氣泡。
在那劇烈的扭曲中,他已悄然迷失。
光影一閃,一團巨大的金色光球出現在海神胸前,瞬間光芒四射,整座海神神殿劇烈震動,仿佛要
迷失在金光中的雲楓就在這巨大的金色光團爆中消失了,海神神殿也伴隨著金光消散而恢復。
海神長出口氣,抹了抹額頭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汗水,看著雲楓先前消失的地方,喃喃的自言自語道:
「這小子也太聰明了,幸好本神反應快,才沒讓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哼哼,反正我什麼明確的指示都沒給他,就算是神界執法者也怪不到我頭上,嘿嘿,嘿嘿嘿嘿……」
要是雲楓看到眼前這個樣子的海神,可能會直接笑出聲來,哪還有一點先前那威嚴的樣子。
其實短時間內觀察下來,海神在雲楓的內心還算是一個不錯的神,只不過他之道並不在這裡。
而且他還有一群魂獸妻子。
碧姬,紫姬,小舞,阿銀,冰瑤,熾靈,古月娜。
所以註定是不能走在一起的。
「哼——」
突然,一聲冰冷的悶哼響起,整個海神殿劇烈震動,之前面帶猥褻笑容的海神立刻警覺,笑容凝固,神威顯現,轉身凝視海神殿的入口處。
一個同樣龐大的身影緩緩走入,身上被暗紅色魔紋包裹。
每一步都使得這座巨大的海神殿顫抖不已。
暗紅色的光芒環繞著他,令人難以看清其真容,只能隱約見到他身穿一套布滿暗紅魔紋的鎧甲。
海神殿內的空氣似乎凝固,海神的臉色也變得陰沉。
「修羅,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被稱為修羅的男子冷冷回應:
「波塞東,你自己做了什麼,難道不清楚?」
這個全身被暗紅魔紋鎧甲包裹的男人,聲音如金鐵交鳴,字字鏗鏘,仿佛每個字都讓空氣變得更加冰冷。
海神不屑地撇了撇嘴。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是在裝糊塗。」
修羅冷冷地說道:
「你不僅親自降臨傳承之地,還對傳承者進行指導,甚至試圖降低他傳承的難度,這已經違反了神界的規則。」
「你應該明白,違背神界規則的後果是被抹殺。」
海神的臉色驟然一變,聲音也變得冰冷:
「修羅,你不要隨意誣陷他人。」
「你以為自己是神界的執法者,就可以肆意指責好神嗎?你哪只耳朵聽到我降低傳承難度的指點了?」
此時,修羅已走到離海神五步之遙,兩位身材高大的神級強者對峙而立。
「你之前對那名叫雲楓的人類說過什麼,難道你已經忘記了嗎?」
海神突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笑得比之前更加猥褻:
「哈哈,哈哈哈哈……」
修羅的血紅色雙眼瞬間變得更加寒冷:
「你笑什麼?」
「難道你以為還能逃脫神界的制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