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奪丹
青衣目視著九頭蟲閃身入殿,她不知道接下來九頭蟲要做什麼,也不關心九頭蟲要做什麼,此來幫助九頭蟲本就是順手而為,如今,既然九頭蟲存心要撇開她,那麼她也該做自己的事了。
龍宮瓊樓玉宇,萬千宮殿拱衛下,最中央的那座大殿愈發顯得雄偉,高高聳起,似乎就要突破海平面,殿頂如寶塔一般翹起,一顆碩大的明珠懸在上面,散發萬千輝光,此乃大天尊所賜,象徵西海龍王在這片海域的無上權柄。
青衣看著那座正殿,目光悠遠,她又想起來,那一年北海龍王無意間說漏的嘴,他說是二哥建言,他才殺了那條青蛇,又封印了剛出世的龍魚,任其自生自滅,以此來保持四海嫡系龍種的血脈純粹——
二哥是西海龍王。
青蛇是青衣的生母,龍魚是曾經的青衣。
青衣手掌虛握,斷水劍現在掌中,下一刻,她身子倏的騰起,渾身妖氣沸騰,長劍揮灑,衝著那座正殿,刺出一道匹練般的劍芒!
「轟隆!」
金仙層次的攻擊打在禁制上,如煙花四散,水域動盪,整座龍宮都為之一晃。
青衣立在水中,五顏六色的繽紛映照著她的臉龐,光影中,那一雙薄唇緊緊的抿著,神情專注。
此來西海不為其他,為的是討回曾經的欠債。
「敖閏,滾出來!」
青衣揚聲喝道,堂堂正正。
正殿遇襲,立刻,從龍宮的四面八方無數的蝦兵蟹將涌了出來,真仙為將,元神統領,普通的妖丹境則是底層的軍士,山呼海嘯如潮般匯集,數量何止上萬。
「呔,哪裡來的妖怪,竟然敢在西海龍宮撒野!」
一名真仙境的蛟龍,不知是托大,還是太過好戰,腦子裡缺了根弦,竟然一馬當先沖了過來,掌中一根分水刺,對正青衣的眉心就刺了過來,氣勢洶洶。
青衣不言語,抬起空著的那根手掌,一團青色的妖氣打出,崩飛了分水刺,餘力不減又全數擊打在那蛟龍的肉軀上,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崩成了一團碎片。
「喝!」
青衣神情冷酷,俯身沖向了合圍過來的水族軍團,斷水劍橫握,繞身一周,沒有任何的技巧,純粹的妖氣發散,方圓千丈內的水族頓時一陣人仰馬翻。
「殺!」
剩餘的水族,毫不畏懼,結成軍勢,依舊悍不畏死的衝鋒。
青衣的眸中閃過陰翳,她縱身長嘯,躍入軍勢之中,妖氣揮灑,長劍過處,又不知幾名龍種喪命,至於普通的妖兵死傷更是不知凡幾。
這不是爭戰,而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住手!」
上方,忽然有高渺的聲音傳下來。
蝦兵蟹將們,依令停下。
青衣卻不罷休,長劍直刺又擊殺了一名真仙境的蛟龍,她調轉劍鋒還要繼續屠戮,那空中的人影落了下來,掌中紅纓槍刺出。
「嗆!」
一聲錚鳴,青衣的長劍被攔住。
青衣抬頭,便看到了一張肅穆俊美的面容,臉若斧鑿,刀刻眉目,一身玄色衣袍,外罩猩紅大氅,他將長發高高束起,金色的發冠下是一張光潔的額頭,化形的很完全,沒有像其他龍種一樣保留著象徵身份的龍角,他無需保留,也無人敢置喙,因為他本就是最為正統的龍族血脈,大太子,西海儲君——
「摩昂。」青衣道。
「敖青,你在北海鬧也就罷了,緣何又來我西海放肆!」摩昂沉聲質問。
「敖閏呢?」青衣不答,她看著摩昂反問道。
於是摩昂懂了,他點點頭:「你來的不巧,片刻之前父王已動身去了東海。前事種種,我不知曉,但想來能你如此行事,其間必有緣由,平時我不過問,可你既然打上了西海,那我們便只有手底下見真章了。」
「你倒是爽利,不似他們那般惺惺作態,讓人作嘔,」
青衣點頭。
「所謂父債子償,既然敖閏不在,那便由你這西海儲君來接下,坊間傳聞,西海大太子天資不凡,或許已經成就了金仙,今日就讓我來稱量一下!」
青衣一手持劍,另一手青色的靈光匯集。
「你今以覆海為號,我也想試試你的手段。」
摩昂雙手持槍,槍尖一抹璀璨含而不露。
話音落。
二人再不多言。
劍與槍交鋒,就在這龍宮之內,一場廝殺。
……
「住口,魚兒,這麼多年我對你可不薄啊,我將你細細餵養,各種靈丹不缺,你過的是飯來張口,無憂無慮的日子,除了前幾日……」
因為九頭蟲的秘術,萬聖公主身子軟綿綿的,說話也提不起聲音,有氣無力。
「你……你不能這麼對待我。」
虛弱而低落的細語,落到耳中,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丁林卻似乎充耳不聞,飲血的動作並不稍停。
萬聖公主這番話本意是求饒,但起到的卻是反作用,丁林眼眸冰冷,這話語讓他更清晰的回憶起這幾十年的遭遇,受制於人的無奈,封印加身的不自由,日日夜夜的擔驚受怕,還有前幾日骨斷筋折的痛苦。
丁林聽著萬聖公主的聲音,心中不僅沒有絲毫的憐憫,反而油然生出了一種快意。
於是,吞咽的更加大口了。
蛟龍血火熱,咽到腹中一片滾燙。
每吞下一口,丁林的傷勢就好上一分。
萬聖公主的面色則愈發的蒼白。
「停……停下……」
見丁林不理,萬聖公主的面色變得猙獰起來,她似乎看出了丁林打算生生吸乾她鮮血的決心,死亡面前,哪裡還能有什麼儀態,什麼鎮定。
「九頭蟲,快!打破這禁制,救我,快救我!」
「敖音,你怎麼搞得,他不是你養的寵物麼,你平時到底是怎麼對這鯉魚的,他如此對你,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事實上,不用萬聖公主求救,九頭蟲已經著急了起來,真種種下,萬聖公主的肉軀已是他未來孩兒孕育的溫床,他又怎願意讓這一切被丁林生生毀掉。
「嘭!」
「嘭!嘭!」
九頭蟲攻擊的愈發急促,但這禁制也是真的堅固,萬聖龍王對女兒的愛護,讓他拿出了最好的東西,父母之為子……可是這本應該在關鍵時候成為護盾的救命的禁制,這時卻成為了要命的阻礙。
丁林最初還有些擔心,但連著好多下,九頭蟲都攻不破禁制,他慢慢放下心來,頭也不抬,只是埋首在萬聖公主的飲血。
身上的傷勢已經徹底復原了,隨著龍血越飲越多,丁林周身的變化也越來越大,那些多餘的魚鰭褪出,五官也越來越明顯,他越來越像是一個人,到最後除了一身火紅的鱗片沒有消退外,他已完全是一副人的模樣了。
某一刻,丁林的後背,那火紅的鱗片間閃耀出一抹隱晦的金光,初時只是一點,慢慢的越來越明顯,終於成型,一條金線勾勒,隨著他後背的動作一塊起伏,分外的惹眼。
這是體內的血脈已經濃郁到了某一種界限後的外在顯現。
外面山呼海嘯般的廝殺聲傳進殿來。
九頭蟲眸光掙扎,到了此時,他如何還不知道青衣已經在外面攪弄出了巨大的事端,他心裡隱約升出了去意,但看著禁制中攫取好處愈多,變化愈明顯的丁林,還是沒忍住心中的不甘。
丁林現在出手的這機會,全部都是拜他所賜,眼看著自己的謀劃,為他人作了嫁衣裳,九頭蟲的心裡就難受的無以復加。
反正有青衣吸引火力,有她和西海的強者廝殺,再怎麼樣,他稍後殺出西海還是能做的到的。
這般想著,九頭蟲又打消了離去的念頭。
血液流失的愈多,但奇蹟般的,萬聖公主卻反而感覺到恢復了一絲氣力。
在她失去血液同時,血液也帶走了她體內的一些邪火。
手掌動了動。
萬聖感覺到自己掌間還握著一柄刀,她眼神劇烈的閃爍了一下,然後用空著的那隻手去推丁林的腦袋。
「別,不要再喝了……」
萬聖公主口中說著,眸中卻閃過殘忍的光,推腦袋的動作只是惑敵之計,她握劍的那一隻手悄無聲息的抬起,就要往丁林的腦袋上刺。
雖然氣力只剩下一點,但只要這一劍刺實,憑藉著仙兵的鋒利,萬聖公主自信一定能將丁林扎個對穿,就算要不了他的小命,也絕對能讓他重傷。只要九頭蟲能闖進來便算成功了,九頭蟲只是想讓她做孩子的母親,這鯉魚確是想要她的命。
九頭蟲在禁制外看著這一幕,眸中閃過殘忍,卻依舊不停歇的攻打著禁制,維持住動靜,好麻痹丁林。
萬聖公主將劍遞到一半,忽然感覺一股大力禁錮住了自己的手腕。
丁林依舊埋首,最後嘗試了一下撕咬筋肉,果然還是撕咬不開,他終於抬起了頭,嘴角,一縷紅中帶金的鮮血淋淋漓漓的落下,他一隻手抓著萬聖公主持劍的手腕,抬起另外一隻手,拭去嘴角的血跡。
「公主真是貼心,知道我牙口不好,還為我送來了餐具。」
丁林嘴角勾起,笑容和那日萬聖公主將他震的骨斷筋折時如出一轍,笑的斯文又秀氣。
「那我便不客氣了。」
丁林拭乾淨了嘴角的血,又將手掌挪下來,一根根掰開萬聖公主持劍的手指,將長劍奪下。
「你……你想要幹什麼?」
萬聖公主已有了不好的預感。
「公主方才不是讓我把握機緣麼,龍血滌脈,如今我已經脫胎換骨,命魂也已陽化到了極限,再生吃了你這枚內丹,想必元神境界頃刻間就能成就,這可真是天大的機緣啊!」
「你……你不能這樣做!」
萬聖的瞳孔驟然緊縮,眸中充斥著的全是恐懼。
「這恐怕就由不得公主了。」
丁林笑的和煦,但落在萬聖公主的眸中卻如同惡魔一般。
曾經她施加給別人的,如今終於也要原樣返還到她自己的身上。
此時,她為魚肉。
「不要……啊!」
萬聖公主劇烈的掙扎了起來,但她的力氣只恢復了一點點,又如何是傷勢已經完全康復,有數千年修為,且血脈又進了一步力氣大增的丁林的對手。
「公主,我勸你最好不要亂動,否則我下手偏了,你只會更受罪。」
丁林一手按住萬聖公主的身子,一手持著長劍,將長劍對準萬聖公主腹部丹田位置,然後像是殺魚那樣刺下去。
萬聖公主的血已經被丁林喝的差不多了,這一劍下去沒有多少血流出來,真仙境界的肉身也果然不同凡響,同為仙兵的長劍竟然無法一劍刺透,丁林握劍反覆切割了一下,終於割開了龍腹,破碎了丹田。
掌中靈光閃動。
丁林將長劍收了起來,隨即探出手掌在萬聖公主絕望的眼神中探進她的丹田,摸索了幾下後,取出一枚雞蛋大小,通體雪白,散發著瑩潤光澤的內丹,在內丹的最中央,一抹金痕耀眼。
萬聖公主果然根基不凡,這是一枚金丹。
「我……」
萬聖公主絕望的看著這粒瑩白的內丹,眼角流下淚來,失去了內丹,元氣大傷只是小事,從此先天有缺,沒有了內丹作為橋樑,便是能逃過這一劫,保住境界不墜。她也再沒有可能身魂相合成就金仙了。
仙路已斷。
更何況,這一劫,她能逃過麼?
內丹已失。
接下來怕不是就要丟掉性命了。
「你敢!」
外面,九頭蟲怒髮衝冠,萬聖公主失了內丹,一時三刻根本便補不回來,他精心挑選的母體算是廢了一半,以此種狀態受孕,他未來的孩子必然先天不足,損失潛力,暴怒之下,九頭蟲將身一縱,竟然現出了九鳳真身,龐大的翅膀在室內一扇,他合身便朝著禁制撲去,就要奪回萬聖公主的內丹。
真身狀態下的九頭蟲,戰力幾乎就要攀升到金仙了。
但幾乎便是還沒有。
這一線之差,便是天塹。
九頭蟲的翅膀扇在禁制上,禁制一陣的飄搖,就仿佛狂風中的小草一般,但小草終究還是抗住了,埋在泥土中的根系,雖然不起眼,但卻足夠堅韌,在明滅了一陣後,禁制又恢復了原本的穩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