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登堂入室
正房內,封十二放下藥碗。
「什麼動靜?」
娃娃臉侍衛小年出門瞧了瞧,回稟道:「是東廂房靠窗的花瓶掉了。」
「無風無人,怎麼會掉?」封十二問。
小年笑道:「是您帶回來的那隻貓。」
封十二沉吟片刻:「那邊擺件多,把它帶過來,讓它住在外面的小間。」
小年怔了下:「可外面是您的小書房,把它放那兒好嗎?」
「無妨,」封十二道,「有它在,還可防鼠。」
「咱們這院子一向乾淨,哪裡來的老鼠。」小年一禿嚕說完,瞄見封十二的眼神,下意識捂嘴,「哎,我馬上就去。」
方桐以為打壞了花瓶會挨罵,不想小年過來只是讓她搬家。
她聽見小年對侍衛們笑道:「殿下讓我把它帶過去捉老鼠。」
方桐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捉什麼?捉老鼠?
他們不看看她才多大?
是她捉老鼠,還是老鼠捉她?
方桐蹲在窩裡,神情凝重。
休想讓她捉老鼠,那麼髒,那麼丑,別說用嘴咬,用爪子碰也不行!
她來到正房,就聽小年隔著門帘,對裡屋的人道:「殿下,我把它放這兒了。」
「嗯。」
屋裡之人應了聲。
小年將方桐連貓帶窩放在書架旁,笑嘻嘻道:「小神仙,你以後就住這兒,可千萬別把殿下的東西弄壞了。」
方桐抖抖耳朵,小神仙?指的是她?
小年走後,方桐側耳聽了聽裡屋的動靜,只聞封十二在房裡低低咳嗽了幾聲。
她聽著隔壁的人聲,內心忽然安穩了幾分。
這地方可比黑漆漆的東廂房好多了,有人聲,有衣響,有鮮活的氣息。
屋子正中立著一張寬大的書桌,桌上紙墨筆硯放得整整齊齊,沿牆擺著一排書架,架上的書塞得滿滿當當卻不顯雜亂。
臨窗的屋角種著一盆文竹,繁綠的枝葉稠密如雲,窗外的檐下掛著燈籠,些許微光照在竹上,落下一片斑駁的影子。
方桐看清周圍的陳設,懷疑小年說的捉老鼠只是一句玩笑,這地方收拾得乾淨整潔,哪兒像鬧鼠患的樣子。
這時,一點火光如星辰亮起,出現在她眼中。
封十二持著燭台,掀簾站在門內。
他披了件銀貂灰青大氅,衣襟虛掩,隱約露出白色裡衣。
他看向方桐所在的地方,見小貓安安靜靜伏在窩裡,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目色一緩,朝小貓走了過去。
他來到方桐跟前,放下燭台,單膝點地,彎下身子,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
他的手指蹭過她的耳根,方桐覺著有些癢,抖抖耳朵,歪頭避開他的觸撫。
他袖中傳來一股濃烈的藥膏氣味,有些刺鼻,方桐狠狠打了個噴嚏。
她抬爪揉揉臉,心想,這味兒比白天的沖多了,他是換了新藥麼?
封十二見小貓似乎不喜自己身上的味道,收回手,重新拿起燭台。
他起身離開,灰青色的衣角消失在簾後,連著那點燭光也隨之隱沒。
方桐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只覺他比自己更像貓,輕飄飄地來,輕飄飄地去,心情好了蹭一蹭,蹭夠了又離開,這不是貓是什麼?
她聽著裡屋的床架傳來一聲輕響,想是封十二已經上床就寢,突然意識到他倆就此成了室友。
雖說還有一牆之隔,可放到現代,不就是與陌生人合租麼?
方桐撓撓頭,有些感慨,以前為了方便養貓,她自大學畢業就再沒和人同住過,如今睽違幾年,沒想到再次過上與人同宿的日子。
不過有他在,就算真有老鼠也輪不到她出手吧?以這位十二殿下的身手,別說殺一隻,就算殺一窩也不在話下。
方桐放了心,在窩裡蜷成一團,打了個呵欠,放心睡去。
半夢半醒間,她似乎瞧見自家的老貓。
那是她從小養大的貓,她還在孤兒院的時候就撿到它,那時老貓還沒足月,一身絨毛濕嗒嗒地黏在身上,半睜著眼睛「喵嗷嗷」地乾嚎。
院長說這貓怕是養不活了,方桐不死心,將眼藥水瓶剪開口子,當作奶瓶灌上熱奶,將瓶口塞在小貓嘴裡,一點一點擠了進去。
小貓虛弱地躺在她腿上,喝了幾口奶,像是突然有了力氣,張開爪子抱住奶瓶,用力吸吮起來。
從此,方桐比別的小孩多了個玩伴,她見小貓身上有黑白橘三種花色,便給它起名方小花。
方小花一直陪她到半年前,以貓界二十歲的年紀壽終正寢。
方桐這是頭一回夢見它。
方小花還是生前的模樣,大腹便便躺在飄窗上,袒著肚子,一條後腿伸出窗台邊沿,半歪著腦袋斜眼看她。
窗外的陽光照在它身上,它一身蓬鬆的毛髮仿佛也在發光。
方桐被那耀眼的光芒刺疼了眼,她下意識往前走去,就聽一個聲音響起——
「殿下,您起了嗎?」
方桐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
窗前的晨光噴礴而入,刺得她眯了眯眼,怔忡了幾秒,才想起自己在哪兒。
她已經穿越了,幸又不幸地變成了一隻貓。
方桐蜷在窩裡,因為那個夢,她懶洋洋地不想動彈,奈何人有三急,貓亦如此。
她不得不起身,溜出正屋大門。
大門外,衛百川笑著對她打聲招呼:「喲,小神仙起了?」
又是小神仙?方桐想起昨晚侍衛小年也這麼叫她,他們這是給她起了個綽號?
她晃晃尾巴,以作回應,再四下看看,在院子邊上尋了個草木茂盛的地兒沖了過去。
待她在草叢裡解決了生理問題出來,就見封十二穿戴整齊,與衛百川站在門口說話。
衛百川道:「昨日下晌,平王府的侍衛統領林天德在圍場受了鞭笞。」
「誰下的令?」封十二問。
「平王,」衛百川道,「平王稱林天德護主不力,讓他遇到刺客,所以鞭笞三十下,以儆效尤。」
封十二聞言,眉鋒微動:「平王前日毫髮無傷,全賴手下保護,他不賞反罰,與理不合。」
「殿下,平王跟您可不一樣,」衛百川道,「他賞人罰人從來只管心情不問對錯,前日沒把太子拉下水,他心裡肯定窩火,正好拿手下撒氣。」
「不,」封十二道,「圍場守衛由宮中禁軍負責,與平王府侍衛無關,平王怪手下護主不力,等於斥責宮中禁軍,他這樣做只會讓陛下沒臉,有了前晚的教訓,他不該這麼沉不住氣。」
「可昨日除了太子妃受驚,圍場再無別事發生。」衛百川摸摸下巴,驀地輕嘶一聲,「難道瘋狗之事是他讓人幹的,但沒成功,所以才惱羞成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