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望天見狀,便緩步上前,這才看清,著老者懷中抱著的竟是一塊長約一尺的普通木料,葉望天疑惑,開口道:「老人家,您在這裡做什麼?」
這老者好似並未聽到葉望天的話,依舊怔怔的看著天空發呆,滿是皺紋的臉上有著一種難言的眷念與茫然,枯槁的手掌不停的摩挲著那長木,好像在撫摸最珍貴的寶物。
年歲越大的人越容易感懷過去的事。葉望天心中苦笑,便不再開口,深邃的靜謐中,老樹下,一名老人,一個少年,相對無言,氣氛詭異。
這時,只聽老者開口了,卻不是對葉望天說的,他蒼老的面孔上流露出一種柔態,眼神直直的看著天際,呆滯中透著無比的柔情,聲音沙啞:「茹心。。。我想我沒有忘記你的容顏。。。」
那深刻眷念的神情,那沙啞卻透著刻骨銘心的話語,無不令身處一旁的葉望天感到動容,他在心中輕嘆一聲,心道:這茹心,大概就是他的愛人吧!
老人左手緩緩托起懷中長木,停在了與他雙目平齊的位置,右手輕柔的撫摸著,見到這一幕,葉望天更覺心酸,這老人想必對那女子是愛到了極點,可這長木與那人有什麼關係呢?下一刻,老人的動作令葉望天徹底呆住了。
只見,老者原本輕撫著長木的右手募的掀起一道浮光掠影,迅速在長木表面遊走,動作快到了極致,令葉望天根本無法看清,霎時木屑橫飛。在那浮光掠影中,葉望天敏銳的察覺到一絲鋒銳的寒芒。
那是一柄刻刀!
幾乎難以想像,一名看著幾乎要入土的老人,竟有著這麼強的實力!只見他左手穩穩的托著長木,右手持著刻刀,在長木表面疾速遊走,幾乎化作一團黑影,沒有任何阻滯,一層層木屑飛卷而出,長木的外形也在逐漸的變化起來。
葉望天驚異的同時開始凝目觀察起老者的動作,僅剩的一絲內力蘊在雙眼,立刻令他眼中浮起一道氣流,在內力的幫助下,葉望天勉強看清了老者右手移動的一絲軌跡。他發現,每當老者手持刻刀在長木表面遊走一圈之後,長木表面便會脫掉一層木屑,而後被老者一抖手卷落在一側的地上,每一圈的過程幾乎發生在瞬息間,一圈之後木屑才會鬆動脫落,可見老者動作之快已是達到了極點,再細微的變化,葉望天就無法看清了。
漸漸的,老者的動作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如同一層光影覆蓋在了那長木上,無法得見分毫,長木的外形也飛快的發生著改變,漸漸露出一個雛形人體。他死死的盯著手中木塊,眼中流露出興奮甚至可以算的上痴迷的眼神。
很快的,那木雕已進行到尾聲,葉望天看出了,那是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身穿勁裝,面孔精緻,長發束在腦後,眼神凌厲,神色冷漠中透著高傲,栩栩如生,如同真人再現。老者竟以一塊木雕重塑出那女子的每一處細節,連神態也刻劃的這般細緻,幾乎可以令人感受到那女子身上展現出的颯颯英姿。可見老者對那女子是熟悉到了極點。
就在這時,老者手上動作一滯,停了下來,而木雕卻還有一處未完工,只見老者雙眼緩緩閉上,右手持著刻刀平放在木雕的正上方,久久未動。
葉望天正疑惑著,便見老者雙眼募然睜開,兩道鋒銳的目光直射而出,好似回復到了全盛時期,緊接著,他右手翻轉,自上而下,緩緩劃落。
這絕艷的一刀!
只是一刀!輕飄飄的自上而下滑落,身處老者一旁的葉望天似乎感受到一股奇異的波動,時間都似慢了下來,他眼睜睜的看著這好似緩慢無比的一刀沿著一種玄而又玄的軌跡。。。劃落。。。
木雕竟已完成了!
葉望天的眼中迸射出駭然的光,剛才的一幕他看的分明,明明只是一刀,只是軌跡奇特,但心中的感覺告訴他,這絕不是一刀!老者在這短短一瞬似是揮動了無數刀,令他的感官都變的遲滯,因此看到的也只是那一刀!
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奇妙無比,葉望天回憶先前感受到的那股奇異波動,老者輕飄飄切下這一刀的場景在他腦中不斷浮現,那軌跡特殊的一刀在他腦中開始慢放,漸漸的,他看到了,老者持刀的右手不斷的顫動,引起刻刀在長木上浮動,一股奇特的意境在此間散開,束縛了他的心緒,葉望天開始陷入沉思。
此時木雕已完工,老者輕撫著木雕上女子的面龐,眼中透著無比柔情,似一直未曾注意到葉望天一般。。。
葉望天感受著這一刀的意境,就地盤坐了下來,察覺到葉望天的動作,一直未曾看向他的老者竟似微微側目。
腦海中葉望天凝聚心神化作心念,開始模擬著這一刀的軌跡,一遍又一遍,他終究是失敗了。這一刀的軌跡太過難以捉摸,以他目前的境界根本無法摹刻,更談不上掌握,他費勁心神才算完成了起手時的幾顫,接下來的部分根本無法繼續。
莫非是『意化』?!葉望天心中驚駭的想到。
就在這時,當他再次模擬那一刀的軌跡時,心念顫動,他忽的感受到,沉寂在丹田處的內勁竟也似輕微的顫動了一下。葉望天募然睜開雙眼,神光迸射,他面現狂喜之色,激盪的心緒幾乎難以用語言描述。
他起身,向著老者恭敬抱拳,一揖到地,神色嚴正道:「多謝前輩指點!」此時他對老者的稱號已是變成了「前輩」見識過老者那神鬼莫測的一刀,他從心底感到了敬服。
說著他便起身轉身便欲離去,剛才他從那一刀的軌跡上得到的實在太多了,在他想來,自己若是成功的摹刻出老者那一刀的意境,很快便可重新掌握內力,因此他急切的想要回去,開始嘗試。
這時,在他身後,一直未曾言語的老者緩緩開口了,「先前你看到了什麼?」
葉望天身形一滯,轉身看向老者,老者也在看他,這時他才看清了老者的眼神。那雙眸瞳,深邃如一潭死水,漆黑一片,沒有任何波動。葉望天一驚。
這老者竟是個盲人!
他僅憑著對一種「意」的掌握,和對材料的熟悉,便可雕刻出這般惟妙惟肖的木雕!想到這裡,葉望天更是駭然。
良久,他躬身答道:「晚輩感受到一種特殊的意境!」聞言,老者微微點頭,「還有呢?」
「還有?」葉望天不知所以,默默佇立沉思,良久未能答上來。
許久,葉望天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晚輩不知,望前輩提點。」
「哈哈!」老者抬手輕撫著雪白的鬍鬚,大笑出聲,似乎暢快無比:「你天賦不錯,也很實誠!可否願意跟隨我學習雕工?」
葉望天眼光募的一亮,有老者親自指點,自己完成試煉將更加有望,他忙躬身道:「晚輩自當願意!」
老者收起笑容,緩緩站起身甩甩手道:「你回去吧!明天的這個時辰,我在這裡等你。」說著,他挺直身板,邁開步伐,緩步向著村邊的一處草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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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望天正要離開,遠遠的,蒼老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你該看到的不應只是一種意境!最簡單,最純粹的,便是一座木雕的誕生。。。」
聞言,葉望天身形一滯,停在那處,陷入了深深的思緒,良久,他回過神來,向著那茅舍的方向躬身一拜,而後洒然離去。
。。。。。
葉望天一路沉思,緩緩行至居住的房屋附近,梁羽站在門外似乎特意在等他,見葉望天走過來便立刻迎了上來,一臉的興奮之色,葉望天見狀便問道:「成了嗎?」
梁羽狠狠的一點頭,清秀的臉上洋溢著興奮之色:「嗯!單朔叔叔叫我明早去修煉了!」
「那恭喜你!」葉望天笑道。
梁羽的眼圈忽然有些發紅,直直的看著葉望天道:「望天,如果不是你,我這一輩子。。。」
見狀,葉望天忙一擺手道:「我做的不算什麼,但你一定要努力!」
「嗯!」見葉望天絲毫不在意,反倒鼓勵他努力修煉,梁羽心中充斥著一種難言的感動,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能說出口。
這時,葉望天好似想到了什麼,便問道:「小羽,你知道村邊的那草屋裡住的是什麼人嗎?」
聞言,梁羽微微蹙眉,隨即眼前一亮道:「你是說那個瞎眼老人吧!」
「不錯!」葉望天忙點頭。
「我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不過我知道,他叫季啀,聽村里老一輩的人說,在他們還年幼的時候,那人就住在那裡了,且當時就已年過半百,一副蒼老模樣!怎麼?你見到他了?」梁羽徐徐道來。
葉望天心中正訝異著,按照梁羽的說法,這老者的年歲應當早已過百了吧!便信口敷衍梁羽道:「我只是在村頭看見他坐在樹下,就隨便問問罷了。」隨即,他一頭鑽進了屋,就要開始修煉,身後響起梁羽一聲帶著疑惑的輕哦。
註:武者境界劃分,心動、聚氣、意化、凝形、破兵、御空、凝魄、神虛、破空,分別對應修真境界中的感氣、後天、先天、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和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