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陳宣緊蹙雙眉,盯著眉飛色舞,蹄子在空中焦急比劃的青銅馬,分辨其中的含義。
「吼吼!」
「你是說你家沒了?你哪來的家?」
「吼吼!!」
「哦哦,你的意思是桃鎮那座地宮突然消失不見了?咦,你回桃鎮作甚?」
「吼吼!」
青銅馬連忙解釋,自己並非叛變,只是離家許久,心中牽掛……結果,昨日偷偷飛回桃鎮一看,地宮不見了!
「才離開兩三日,你就想家了?」
陳宣狐疑的打量青銅馬幾眼,然後大方的表示,自己幫她問問情況。
「這也能溝通的了?」隔壁一個聽見動靜出來查看的練炁士,見狀瞪大雙眼。
第二日一早,陳宣出門拜訪幾位新抵達小河村的練炁士。
很快從這些人口中得知,他們路過桃鎮之時,根本未見到駭人聽聞的地宮、古鬽,那就是一座荒廢的破敗小鎮。
地宮真消失了!
「馬兄,事情就是這樣,節哀順變吧。」
陳宣走出小河村,在附近一座小山背面找到青銅馬,無奈的攤開手,然後遺憾表示自己現在有要緊事情要辦,無法返回桃鎮查探真相,只能等日後了。
「吼吼!」
青銅馬大叫著原地轉了數圈,旋即神情嚴肅,告訴陳宣一個驚天大秘密。
她說那座地宮埋葬的人身份很不凡,她曾在黑夜中看見,有人影走進地宮祭拜青銅棺槨,發出悲怮的哭泣之聲。
「這很正常啊,死後能住這種大房子的,還能沒幾個親人好友?」
陳宣解釋道,他身正不怕影子歪,雖然進過地宮,但並未對棺中的女子屍骸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即便將來有人因此找上門來,他也不會畏懼。
他道德較高,做事克制,倘若換成其他練炁士,別說棺中的陸地寶樹,恐怕連屍體連帶棺材都要一起擄走。
「吼吼……」
青銅馬見陳宣如此鎮定,心中頓時安定幾分,她只是被逼迫的帶路黨,天塌下來還有正主在前面扛呢!最終,她接受現實,離開這裡。
「還以為什麼大事呢……」
陳宣看著天空中消失的馬影子,搖頭一笑。
隨後,心中想起青銅棺槨中的那個身穿金色衣裳的女子屍體……該不會是古楚國的皇室血脈吧?為何葬在桃鎮這種窮鄉僻壤之地?
「其中肯定也有一些亂七八糟的隱情。」
陳宣沒有繼續多想,返回房中,繼續閉關修煉。
這才是當前最緊要之事,青鹿山的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南荒群山中,他們總有一天會出山修整。
陳宣就在小河村等他們。
他不怕等待,因為每過一日,他的力量都在穩步增長。
……
……
九日之後。
「吼!」
一聲充滿蠻荒氣息的猿吼聲,從寂靜的小屋中響起。
陳宣睜開雙眸,一縷金白色的仙炁縈繞周身旋轉,如一道運行的星芒,散發一股刀劍般銳利的金屬氣息。
白炁!
小白猿戲法,初窺門徑!
「氣力增長到六千斤了!」
陳宣感受體內暴漲的氣息,意識到小白猿戲法練成後,身體竟然自動進行一次蛻變,增長了足足一千八百斤氣力。
這效果,已經不比進食一顆珍貴的陸地寶樹差了!
「此時此刻,我面對赤鴉城那些天才人物,也絲毫不落下風。」
陳宣心情振奮,喃喃自語,他也是會表演戲法的人了!
學會戲法,才是真正的練炁士!
隨後,陳宣離開小院,從最近結識的一些練炁士口中查探消息。
「青鹿山的人,這是住在山裡了?」
陳宣整合從各方得到的信息,最終愕然發現,青鹿山自從進入南荒之後,竟然一步不曾離開,像是手握無數張藏寶圖似的,每天都在山中大肆搜尋天材地寶。
黃粱夢!
他每天都在進步,但敵人也不差分毫!
「赤炁與白炁衝突,我若強行修煉,難度成倍增加,最少需要二十日時間……」
陳宣喃喃自語,隨後望向南邊的茫茫群山方向。
自己還要繼續等待麼?
已經等太多天了。
不等了!
陳宣決定立刻進山,他已經從其他練炁士口中得知,青鹿山的人在南荒群山某些地方顯露過蹤跡。
若是屆時還無法尋到,那就在山中繼續修煉戲法!
……
……
山風撥開迷霧,延綿出十萬里山澤,峰巒疊嶂,猶如一副畫卷鋪展開來。
南荒十萬大山。
「真是一副壯觀的景象啊。」
陳宣御馬南下二十餘里,地形便猛然間天翻地覆。
一座座成百上千米的大山橫陳,從荒原上拔地而起,分割南北之地,視野盡頭處,更有無數高逾萬丈的巍峨山嶽,與天空連成一片,令人嘆為觀止。
「嗚嗚。」
青銅馬低吟一聲,表示靠近南荒範圍,她不能繼續飛行,那些連綿如蒼翠汪洋的古樹之下,有許多蠻荒的氣息正在瀰漫。
貿然御空飛過,很可能誤入某些古老山獸的地盤,被隨手抓下去吃掉。
「你在外圍等我,自己找點事情做。」
陳宣安撫青銅馬,旋即落地,孤身一人踏入南荒山澤之中。
青銅馬不適合在山林中行動,樹冠遮天蔽日,無法飛行,當日她便一時大意,被陳宣擒住。
山澤幽深,二十年間鮮有人跡。
「最近練炁士雲集,踩出不少山間小路來。」
陳宣沿著小路進入南荒之中,小半個時辰之後,竟意外抵達一條稍寬闊的山路,這是一條老路。
南荒群山自古便是魑魅魍魎二十四鬼怪棲息之地,這條老路是它們活動留下的痕跡。
這一刻。
陳宣徹底遠離古楚國,進入到妖崇鬼怪橫行的世界。
「往西南方走二十里路,有一片小石湖,鬼怪時常出沒……」
「練炁士曾見到青鹿山的人,在此地徘徊,試圖捕捉大湖中的寶魚……」
陳宣心中喃喃自語,然後朝小石湖方向前行。
山風呼嘯,吹落樹冠上融化的積雪,一些低沉的獸吼聲,從山路兩邊的森林中傳出,鳥獸驚飛。
陳宣非常謹慎,愈往山中行,危險越多,不久後,他發現路邊的草叢中,有一雙綠油油的森嚴目光注視他。
「……」
陳宣停下腳步,那是一隻體型四五米的斑斕大虎,雙眼如火炬,牢牢鎖定了他。
「吼!」
陳宣背後浮現一隻小山似的的白毛赤臉巨猿虛影,臉盆大小的雙拳撐地,白猿面目猙獰,猩紅雙目兇狠瞪著斑斕大虎。
小白猿戲法!、
一股無比蠻荒的氣息瀰漫,仿佛泄閘的洪水淹沒斑斕大虎。
「嗷!」
斑斕大虎頓時發出一聲恐懼的驚叫,夾起尾巴落荒而逃。
山林中有無數食物,狩獵機會很多,它不必冒生命風險,挑釁如此危險的存在。
「南荒山中的野獸,體型竟如此巨大。」
陳宣盯著大虎逃離的身影,鬆了一口氣,這隻斑斕大虎體型極為誇張,虎牙如匕首一般長,比古楚國的虎厲害無數倍。
若非以白猿氣息嚇退,說不定他今日就要上演打虎戲碼了。
陳宣繼續前行,日光西斜時,遇見一群渾身濕漉漉的練炁士,正要離山而去。
赤鴉城李家的人。
「寒松爺爺,今日又過去了,我們還是空手而歸,一條寶魚沒撈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李家青年垂頭喪氣道。
名為李寒松的李家主在前頭走著,教訓道:「不要哭喪臉,做事正如練炁之道,不在一時得失,我們明日再來。」
陳宣認出這幾人的身份。
李家眾人也同時看見陳宣,心中俱是一驚,竟是十餘日前大開殺戒的絕世凶人!
這些天這凶人一直停留在小河村中,但今日竟突然進山,下場爭搶天材地寶了!並且還和他們狹路相逢!
「別看他,別看他……」
李家眾人立刻停止交談,埋著臉如同鴕鳥一般,小心翼翼向前走。
李寒松經過陳宣面前時,主動而友善的點頭致意,露出一個慈祥的老者笑容,笑道:「王道友也來了啊……」
「嗯。」
陳宣禮貌的回禮,然後擦肩而過。
李家眾人走出去很遠,回頭看見陳宣已經消失不見,才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感覺像是心口壓著的一塊大石終於被移開。
「爺爺,天色如此晚,王前輩還敢孤身往山中行,膽子真大,好厲害,令人敬佩。」
那個李家青年忍不住感慨道。
「什麼前輩?和你們差不多年紀的小兒!」
李寒松呵了一聲,語重心長教育道:「此人仗著一身俗世武藝,便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了,早晚要把性命害掉……須知武技在高有何用?練炁士倚仗的乃是戲法,你們千萬不要學他,做事做人一定要腳踏實地……」
「咦?爺爺,他去的方向,會不會也是小石湖?」
「呵,小石湖晚上有青鹿山的人出沒,他敢去麼?那些才是世間真正的強人,他不敢的……」
「……」
如此說著,李家一行人往南荒外的小河村走去。
不多時。
陳宣離開狹長的山路,轉入目的地小石湖。
這是一面廣闊的水澤,前後左右長度竟有上千米,蔚為壯觀。
岸邊有積雪,湖水幽綠,深不可測,偶爾有一些手臂長的寶魚快速游過水麵,通體鱗片散發銀白色的金屬光澤,極有靈性。
「方才李家眾人,便是從這裡離開的,他們下水了,但是一無所得。」
陳宣盯著湖中偶爾浮現的過山寶魚,然後腳尖輕輕一點,一塊鵝卵石激射而出,打向一隻接近岸邊的寶魚。
「撲通!」
石子落水,一尺多長的銀白色寶魚,頓時猶如一隻離弦的利箭竄出,在水中極速消失,一眨眼間,已出現在數十米外。
若非他練武練就出一雙好目力,甚至無法發現寶魚逃去哪裡了。
「速度太快,湖水太深,不可能徒手抓住寶魚。」
陳宣果斷放棄下水捕撈的念頭,這種行為太傻,沒有成功可能性。
而且,他發現這些寶魚竟有一口鋒利的牙齒,它們在水中啃食鵝卵石,石頭一咬即碎,令人訝目瞪口呆。
「我這一趟,也並非全為寶魚而來。」
陳宣自語,不在關注這些寶魚,他圍繞整個湖走過一圈,觀察了附近地形。然後走入一個視線可以觀察整片湖的地方,坐下隱藏起來。
一雙明亮的黑眸,隱在暗處,他一邊修煉小火鳥戲法,一邊沉默等待。
青鹿山的人,今日,會來麼?
還不確定。
南荒大山,無邊無際,尋找幾個渺小的人類,無異於大海撈針。
陳宣只能守株待兔。
這個等待並沒有持續太久。
黃昏時,有幾個騎著近兩米高的青色麋鹿,朝小湖這邊走來,一路上有說有笑。
……王蟬。
陳宣在暗處,聽到那些人的交談聲中,出現這樣的字眼。
他緩緩起身,仿佛深海中游弋的鯊魚,悄無聲息地朝選好的獵物游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