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鍾秀萍出國
京城。機場。
一支二十餘人的隊伍里，青春靚麗的鐘秀萍混雜其中，一行人正在排隊登機。
這是一支，即將被公派飛往東歐紅星貝萊特的短期遊學進修團。
馬上就要出國了。
鍾秀萍按理說應該格外亢奮才對。
就跟隊伍里其他同齡人那樣。
完成這次為期三個月的出國遊學進修。
等到再次歸來，便會擁有一個，更加前途無量的事業新起點。
她的人生未來，就此也要徹底為之改變，開始譜寫出一段，更加耀眼奪目人生新篇章。
可是，她真的並不能開心得起來。
冥冥之中總也有種錯覺，此一去，便將徹底失去一些什麼。
尤其最近一段時間。
在她意外發現自己身體的異狀之餘。
內心深處，對於在龍巖公社插隊當知青期間，那段委屈求全之下，欠下的那筆為期三年的『先婚後戀』感情債。
每每回想起來，滿腦子裡都是充斥著負疚的罪惡感。
她以為狠心逃離那個地方，
回到京城之後，自己一定會重新獲得輕鬆自在開心快樂生活。
她以為，回到父母身邊，聽從家人們的呵護與安排，一定會迅速忘掉那段艱難過往。
一定會重新擁有一個，父母家人們所完全認可的人際圈子。
一定會每天每天，自睡夢中醒來，乍一睜開眼，便會迎來一個又一個陽光燦爛艷陽天。
她以為……
「秀萍，要登機了，發什麼呆愣呢！小心點腳下階梯，別給絆著了……」
一名同行的大姐，輕輕拍了鍾秀萍肩膀一下，將怔怔出神想心事的鐘秀萍給喚醒了來。
「呃，君寧姐我沒事。」
「咋，這還沒上飛機，就開始想家啦？哈，你這精神狀態可不成，咱們這一出去，至少要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國外呆三五個月，要是有什麼變故臨時有政策調整的話，很可能延期到一年也完全有可能，你可得做好充足心理準備……」
宋君寧比鍾秀萍大一歲。
兩家同住一個大院，打小兒就一塊長大。
只不過長大以後，宋君寧明顯是要比鍾秀萍更幸運一些。
也因此，宋君寧當年只是下鄉插隊過了一年，便參軍入伍當了名文藝女兵。
便是這中間的些許人生道路偏差，如今的宋君寧搖身一變，已經成了京城某機關大院裡的基層幹部領導層骨幹，赫然乃是本次出國遊學隊伍的副領隊。
僅小一歲的鐘秀萍，卻只能以學生身份，去國外交流深造、鍍金。
待到他日學成歸來，還要依照父母給做的一系列規劃，慢慢從基層小幹部做起，開始熬資歷，拼未來……
「嘔~~！」
「嘔嘔……~~！」
收斂了心神，正待要抬腳登上懸梯時。
空氣中飄來一股汽油味道。
乍一聞到汽油味，鍾秀萍冷不丁乾嘔了起來，趕緊捂著嘴小跑到一旁，彎下腰佝僂著身子好一陣乾嘔煎熬。
宋君寧看到這一幕，心裡不由就是一緊。
快步跟上前，一邊輕輕拍打著好姐妹的後背，一邊就是壓低了聲音關切相問，
「秀萍，你這身體……？」
「呃，君寧姐我沒事兒，可能吃壞了肚子鬧的，聞不得汽油味兒……」鍾秀萍慌忙就解釋著，趕緊深呼吸強忍住了那股子乾嘔氣息翻湧作祟。
「真沒事兒？」
「真沒事，你就放心吧君寧姐。」
鍾秀萍努力遮掩著，她可不想被識破，自己這是已經有孕在身跡象。
該死的陸一帆，死東西那臨行前的一夜之歡，誰能知道你個狗東西能耐本事真就那麼大。
居然，就給懷上了你丫的種……。
話說起來，回到京城的這幾個月里，她每每夜深人靜，居然時不時就要在腦海里，完全不受控，不停浮現那辭別前夜的一夕嬛好場面。
更加是，隱約有些痴迷於，陸一帆對她的征伐印象……
沒辦法。
彼時儘管結婚三年，但卻仍是黃花大姑娘一個的她，應該是當真不懂，一個男人，真正能最快走入一個女人心靈深處的方式，無疑就是，打通生命通道，締造生命結晶。
她也是一個多月前，月事久久不來，又時常聞著腥味兒便乾嘔不止，差不多才真正確認了，自己是真的懷上了陸一帆的孩子。
確認懷了孕之後，她真的嚇壞了。
那段日子，原本遵照父母的建議安排，她是參加了京城高考，準備嘗試著是不是能考上京城高校，然後等到讀幾年大學，畢業之後便是光明正大進入體制內成為其中一員……
結果，因為懷孕後的精神情緒嚴重恍惚失調，高考考得一塌糊塗。
她沒敢跟父母講說自己懷了孕的事情。
至於說去醫院打了胎這事兒。
沒有父母親人或丈夫的陪伴，這年頭想順利達成這種事兒，那真心不容易。
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鬧個滿城風雨，最後再影響到父母和哥姐他們的正常生活。
因此，一個偶然機會，聽宋君寧提及，年前有這麼個短期出國遊學進修團，便狠狠心一咬牙，央著父母給拖關係混進了進修團里。
至於說出國之後的第一打算是什麼……
那自然是去打了胎啊！
沒辦法，既然已經決定離開陸一帆，既然已經狠下心腸，拋棄了那段不算美滿幸福，但也並不多麼艱難過往，她一個已經離了婚的單身女青年，想要開啟一段嶄新人生大未來。
總也不能身邊還帶個拖油瓶小孩子對吧！
宋君寧並未當面戳破好姐妹的心事。
她知道，鍾秀萍插隊下鄉當知青那些年，生活有些太過於坎坷和波折，而且為了回城和父母家人團聚，狠下心腸和那個鄉下農村丈夫不辭而別。
她聽鍾秀萍說起過當年在鄉下選擇嫁人的緣由。
同樣也聽說了，鍾秀萍和她的鄉下丈夫，婚後三年一直未曾圓過房，一直都在追求所謂的先婚後戀，雙方真正有了感情基礎之後再行那夫妻之實……
但是如今看這樣子……
傻妞兒你是終究敵不住內心對鄉下丈夫的歉疚心理……
所以，所謂的不辭而別之前，你還是把自己那清白身子給過了人家，以為那樣做就可以了解前緣？
結果，反而中招懷了孕……？
宋君寧立刻也是明白過來，好姐妹為什麼非要讓父母托關係門路插隊進入這支出國進修團。
她這分明是打算等出了國之後。
在那無人認識的異國他鄉，把懷了的孩子給打掉……
「唉，都是孽緣吶……」
這等事，她這當姐的，沒法勸說什麼。
所能做的，也唯有等人到了國外，儘量幫著你這傻妞兒，平平安安熬過這一劫吧！
兩人都各懷心思不再言語，重新回到登機的隊伍里。
正這時，前方隊伍人群一陣騷動。
抬眼看去時，只見登機的懸梯上，不知道為什麼，前面已經登上飛機的好些人，居然正在慌慌張張、爭先恐後的往地面擠涌而來，搞得有人不小心踏空懸梯，腳步踉蹌著，好懸是沒一頭從登機口倒栽蔥摔落地面。
「出事了……」
「機艙內在冒煙，說是電路發生了短路……」
「媽誒，好濃的汽油味兒，不會是飛機漏油了吧……」
「太嚇人了，咱們居然就要乘坐這樣一架破飛機飛國外，萬一中途出了事故可咋辦呀……」
「呸呸呸，誰在亂嚼舌頭瞎說喪氣話呢……」
「就是就是，出門在外的，有些不吉利話堅決不能亂說懂不懂……」
「我要退出，我特麼可還沒活夠……」
「領隊，咱們研修團領隊人呢，出了這麼大事，還不趕緊想辦法聯絡機場另外再派一架安全點的飛機……」
現場，很快就吵吵嚷嚷亂作了一團。
宋君寧此刻也是駭然色變，臉都變得慘白失血。
她也嗅到了空氣里飄來的濃郁汽油味兒。
心說難怪剛剛鍾秀萍會被汽油味給刺激得乾嘔不止。
於是也是完全顧不上照看好姐妹鍾秀萍了。
她小跑著快步來到隊伍最前端，招呼著所有人暫且往後撤，遠離開飛機，一邊就是四下張望著，在找帶隊的大領導給拿主意。
看情況必須是要換飛機才行了。
航空安全事故可不是兒戲，飛機還在地面尚未起飛，居然就出現機艙電路短路故障，還有這麼嚴重的油氣外泄味道四處飄散。
出了這等事，就說誰踏馬還有膽子，敢繼續乘坐眼前這架出事故的飛機。
要在空中持續飛行十好幾個小時啊！
鍾秀萍此刻已經隨著人群，一路退回到了候機大廳。
她一邊聽著同行人群的氣憤議論，心裡則是突然生出一種宿命般的釋然感。
要知道，今天從家裡臨行之前。
因為實在是承受不住，內心那等要遠赴異國他鄉，只為扼殺一條鮮活生命的罪惡煎熬。
於是，她鬼使神差給自己許了個願：
若能一路順風登上飛機，便去打了腹中的胎兒；反之，那便讓TA，來到這世上……
所以，天意如此。
天意不可違，老天爺最大對不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