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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上天示警(兩章合一)

2025-01-09 22:52:21 作者: 姚穎怡
  書生驚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他顧不上疼痛,口中喃喃自語:「神跡,神跡,這是神跡!」

  不僅是這位書生,但凡是親眼目睹的人都是這樣想的。

  這的確是神跡,但卻不是什麼美好的神跡。

  幾乎所有人心中都湧上不祥之兆,烏鴉本就是不祥之物,現在無數烏鴉匯集於此,宛若黑雲蓋頂,這總不會是祥瑞之兆吧,大禍臨頭,大禍臨頭!

  而由烏鴉鋪開的黑雲還是不斷擴大,不計其數的烏鴉從四面八方飛過來。

  它們當中有些是聽到消息從亂葬崗趕過來的,大家都是烏鴉,這驚世盛舉有你們的參與,也要有我們的。

  我們不是來破壞的,我們是來加入的!

  看到這些生面孔,組織這場盛舉的京城老六憤怒了:【草(是一種植物),沒有參加彩排的全都出去,出去,不要破壞隊型!】

  亂葬崗老大委屈:【俺們不是來破壞的,俺們是來加入的.】

  京城老六:【你們在一邊看著,看老子們怎麼擺造型!】

  天空下的眾人只看到無數烏鴉飛過來,那個蓋子更大了,可是緊接著,蓋子的一個角裂開了,一群烏鴉分離出來,而緊接著,那隻巨大的蓋子也分散開來。

  「這些烏鴉是要飛走了嗎?」

  有人問道,默默在心裡鬆了口氣,畢竟,誰想看到烏鴉啊,又不是喜鵲,平時看到一隻烏鴉便覺晦氣,更何況還是這麼多。

  「謝天謝地,這些不祥之物終於退去了。」

  「走吧,回家去,給天尊老爺多磕幾個頭,無量天尊,大吉大利!」

  這時,人群里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看,那是什麼?」

  原本已經準備打道回府的人們停下腳步,不約而同的抬起頭來。

  「天吶!」

  「這是?」

  「天尊老爺保佑!」

  「這個時候就不要辛苦天尊老爺了,這裡是魁星樓,還是拜魁星老爺吧。」

  「不行,只拜魁星老爺還不夠,還要拜孔聖!」

  「都拜,都拜,全都拜!」

  驚聞此事的白爺,衣衫不整地從家裡跑出來,他踉踉蹌蹌登上魁星樓,望著那越聚越多的烏鴉目瞪口呆,忽然,他發現了什麼,大聲喊道:「孝,是孝!」

  與此同時,魁星樓外同樣已經烏鴉鴉跪倒了一片,他們當中有來拜魁星的書生,有在這附近開店擺攤的生意人,也有來此閒逛的普通百姓。

  白爺只向下望了一眼,便像打了雞血一般,他揮舞著衣袖,衝著天空中那個巨大的孝字,高聲說道:「烏鴉反哺,羊羔跪母!

  義父啊義父,孩兒自幼孤苦,又屢試不第,承蒙義父不嫌棄孩兒生於微塵,天資愚鈍,於這魁星樓與孩兒結下父子之緣,從此孩兒有了嚴父教導,義父於孩兒,亦父亦師,義父之恩,孩兒感念三生

  義父啊義父,您去得太早了,孩兒日日祈盼,盼有來世,孩兒再為您冬月溫衾暖,炎天扇枕涼,義父,您可聽到.」

  白爺字字血聲聲淚,只恨自己不能跟著義父一起去了,他的話音未落,人群之中一個孩子號啕大哭:「爹啊,您去得太早了啊,孩兒尚未出生,您便去了,孩兒連給您打幡捧罐都沒有機會,嗚嗚嗚,我真是不孝啊!」


  顯然,這是一個遺腹子。

  旁邊立刻有好心人出言安慰:「好孩子,不要傷心了,你父親泉下有知,不會怪你的。」

  孩子哭著問道:「真的嗎?我爹真的不會怪我嗎?可我這是不孝啊!」

  「怎麼會呢,那時你還沒有出生,不知者不怪。」好心人說道。

  這時,一個書生忽然捶胸頓足,跪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家父八年前仙逝,學生在父親墓前結廬三載,家母五年前又去了,學生又守孝三年,這八年來,學生已經錯過了兩次科舉,然,學生不悔,不悔啊!」

  眾人感嘆:「孝子啊,這位是真正的孝子啊!」

  哭的人越來越多,魁星樓外哭聲一片,就連幾個在這附近收保護費的混混也哭得死去活來,這一刻,他們和這些書生們是一樣的,是平等的。

  王大傻哭出了大鼻涕泡,同伴問他:「你幹啥也跟著一起哭啊,你爹不是被你氣死的嗎?」

  王大傻哇的一聲,哭得更傷心了:「我爹死了,我連能氣死的人也沒了,哇——」

  錦衣衛指揮使路乾剛剛趕到,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無數人趴在地上號啕大哭,國喪也不過如此了。

  路乾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中那個越來越大的孝字,他又看向人群,那些人涕淚橫流,爭先恐後訴說自己在父母身前身後如何盡孝,此時此刻,放眼望去,全都是大孝子!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誇張,一個比一個做作,在路乾看來,都有嫌疑。

  可是這些烏鴉呢?

  這是真真正正的烏鴉,不是紙糊的風箏。

  路乾手上染血,心硬如鐵,他從來不信鬼神之說。

  如果這世上真有鬼神,他早就被報應無數次。

  但是眼前的這一切,卻震碎了他的三觀。

  怪力亂神,都是怪力亂神!

  路乾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要被這些假象所迷惑,這是障眼法,是假象,是怪力亂神。

  他下意識揉揉眼睛,重新睜開,烏鴉還在,孝字還在,就連那漫天遍野的哭聲也更加震耳欲聾。

  「王征,你到魁星樓上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那裡行厭勝之術。」

  沒有聽到王征的回答,路乾扭頭看去,見王征正用衣袖抹去臉上的大鼻涕。

  路乾看得直噁心,怒道:「王征!」

  王征終於不抹鼻涕了,他一邊抹眼淚一邊說道:「對不起啊使爺,我就是想起我娘了,我娘她是被我祖母活活搓磨死的,她死得太冤了,是我不孝,我到現在也沒能為我娘報仇,我不孝啊,嗚嗚嗚!」

  路乾氣得想要動手打人了,你娘已經死了二十年了,你祖母也死了十來年了,以前也沒見你為你娘鳴冤,現在你倒是想起要做孝子了,怎麼的,你去給你祖母挖墳鞭屍嗎?

  路乾又看向張大:「張大,你去。」

  張大覺得這種場合,若是他不表示點什麼,好像顯得他很不孝,所以他正在醞釀情緒,被路乾點名時,他的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

  路乾冷冷地看他一眼,一拂衣袖便帶著其他手下擠進人群,把王征和張大這兩個現眼包扔在身後。

  他要親自登上魁星樓,看看那裡是不是藏著一個妖道,此時正揮舞著桃木劍,指揮著這些烏鴉興風作浪。


  魁星樓上沒有哭聲,至少沒有人號啕大哭。

  讀書人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心意。

  白爺一襲白衣,跪在地上,在他的四周,同樣跪滿了讀書人,他們神情恭敬,口中念念有詞,聲音響亮,甚至壓過了外面的哭聲。

  路乾凝神細聽,是孝經,這些讀書人在背誦孝經!

  路乾大手一揮,手下錦衣衛便將魁星樓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搜了一遍。

  除了這些吟誦孝經的讀書人,便再無旁人。

  別說沒有揮舞桃木劍的妖道了,就連偷吃供品的老鼠都沒有看到一隻。

  所以,這些烏鴉真的不是被人驅使,而是

  路乾出身將門,沒讀過幾本聖賢書,他也不喜歡那些,就連孝經,也不能全文背誦。

  但是此時,他想起了兩句話: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

  他半信半疑地走出魁星樓,身上赤紅色的飛魚服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剛剛他們進去時,外面的人只顧著趴在地上大哭,直到現在才看到他們。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錦衣衛?錦衣衛是來抓人的嗎?抓什麼人?」

  「總不會是抓烏鴉的吧?」

  「難道是來抓我們,我們何罪之有?」

  這時,一名年少的小書生上前一步,衝著路乾抱拳行禮:「這位大人可知忠不顧身,孝不顧恥,忠則盡命,孝當竭力?

  烏鴉反哺,羊羔跪乳?禽獸尚知惦念父母,又何況三年給養,十月勤勞,為人豈能忘懷雙親?

  學生王子涵幼讀詩書,粗知禮義,耿耿此心未嘗忘懷,不知大人可有為雙親盡孝?」

  路乾微眯雙眼,冷冽目光如同利箭射向這名小書生,小書生頂多十四五歲,皮膚黝黑,黑到模糊了五官。

  路乾擔任錦衣衛指揮使多年,積威甚重,小書生被他的威勢所攝,後退幾步,卻又頑強地站穩身體,倔強地挺起胸膛:「請問大人,可有為雙親盡孝?」

  路乾面沉如水,一字一句地說道:「家父病中三載,本官日日親嘗湯藥,家父過世,本官雖為武官,卻仍為家父丁憂三載,家母尚在,身體康健,子孫承歡,頤養天年。」

  小書生顯然對路乾的回答非常滿意,他再次抱拳行禮:「大人仁孝,定然是一位好官,小生祝大人官運亨通,前程似錦!」

  路乾不動聲色,深深地看他一眼,點點頭:「王子涵?小小年紀勇氣可嘉,不錯,不錯!」

  言畢,他帶著手下揚長而去。

  天空中的那個孝字越來越大,而今天的烏鴉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多。

  長壽宮裡,太上皇走出煉丹房,登上宮中的最高處,還未站定,幾隻烏鴉便擦著他的臉飛了過去,嚇得太上皇后退幾步,被兩名道童扶住,才沒有摔倒。

  烏鴉,很多烏鴉,除了那個在長壽宮也能看到的孝字,京城裡到處都是烏鴉。

  一個白面胖子抹著額頭的汗水,不勝感慨:「以前只聽說過鵲橋仙,七月七,到了那天喜鵲全都飛上天,可是今天是啥日子啊,這些烏鴉是來幹啥的,也是來搭橋的?」

  當然不是,烏鴉不是來搭橋,而是來擺字的,孝字。


  太上皇也在仰頭望天:「這麼多的烏鴉啊,朕這輩子見過的烏鴉加在一起,也沒有今天看到的多。」

  京城大街上,一個穿著破舊書生袍的瘋子在街上奔跑,一邊跑一邊喊:「上天示警,上天示警啊,你們這些不孝子孫,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了,派烏鴉來提醒你們,你們不聽話,就要死,死,全都死!」

  這個瘋子在京城小有名氣,他考了很多次,次次落榜,最後人就瘋了。

  幾個小孩飛奔著過來,同樣一邊跑一邊喊:「烏鴉反哺,烏鴉反哺,上天示警,上天示警!」

  跑過一條街,幾個小孩便分開了,一條街五文錢,跑得多賺得就多。

  皇宮。

  永嘉帝也看到了天空中那個碩大的孝字,他和路乾想的一樣,這是有人在操控。

  他首先想到的便是梁王府。

  今天早上靳御史朝上撞柱,緊接著便有烏鴉聚頂,這兩件事來得太過巧合了,可惜去調查靳御史的人還沒有回來,路乾也沒有回來。

  正在這時,內侍來報,路乾來了。

  永嘉帝連忙宣路乾進來,路乾一身冷肅,見到永嘉帝後,臉上的神情更加肅穆。

  「路卿,可抓到行厭勝之術的人?」

  永嘉帝已經確定,是有人在行厭勝之術,而路乾,一直沒有讓他失望過。

  路乾搖搖頭:「臣罪該萬死,沒有發現有人行厭勝之術。」

  永嘉帝眉頭深鎖:「詳細道來。」

  路乾便把今天他的所見所聞,詳詳細細講了一遍,說到百姓當街痛哭,說到書生跪地吟誦孝經,永嘉帝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這時,剛剛那名內侍又快步進來,見永嘉帝閉目假寐,他看看皇帝,又看看路乾,最終求助般望向李公公。

  李公公使個眼色,讓他上前,內侍和李公公低語幾句,李公公揮手讓他退下。

  「老李,有事?」永嘉帝聲音淡淡。

  李公公上前,說道:「萬歲,十幾名御史齊聚宮外要見您,馮首輔也到了。」

  永嘉帝在心中默默嘆息,他知道這些人是來幹什麼的,每每天有異象,哪怕就是下一場大雪,或者連續多日不下雨,這些人便會讓他下罪己詔。

  當然,這不是只針對他,自太祖立朝便是如此,太祖下過罪己詔,太上皇也下過,現在看來輪到他了。

  但凡是皇帝下的罪己詔,哪一次不是被這些大臣們逼的?

  「讓他們全都進來吧,路愛卿,你留下,也聽聽他們要說什麼。」(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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