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涼
趙春江媳婦昏昏沉沉,還是聽出公婆不想救孩子,求道,「婆婆,救救孩子吧。」
又提高聲音喊道,「當家的,救救閨女。」
趙春江不耐煩道,「你個老娘們懂啥,聽爹娘的。」
趙春江娘也不高興,罵道,「我們又沒溺死她,哭喪個啥?活得下來便活,活不下來沒錢治。」
等王嬸把產婦收拾好,再把胞衣埋了,乳兒已經斷了氣。
趙春江娘說道,「妹子,你把死兒抱去青葦盪埋了吧。」
王嬸看看赤身祼體滿是血污的死兒,若及時救治也不會死。
可憐生在了這一家。
她沉臉說道,「要埋,總得用布包一下吧?」
趙春江娘四下望望,把大盆邊上的一塊破布拿起來交給王嬸。
布是剛才用過的,沾滿屎尿和血污。
王嬸用布把孩子包了,「你們也是孩子的爺奶爹娘,怎麼忍心。」
又伸出一隻手說道,「我忙乎了兩天一夜,一貫錢。芍藥是新手,腰扶的很不錯,二十文大錢。」
她知道芍藥肯定拿不到錢,但話要這麼說。
趙春江娘的臉皺成一個包子,「接了個死兒,還要那麼多錢。少點?」
王嬸懟道,「兩個月前我家姑娘就說孩子胎心音異常,有可能臍帶繞頸,是你們不信邪。一貫錢,一文不能少。」
趙春江娘口氣軟了下來,「家裡窮,先給六百文,剩下四百文慢慢還。若是馮醫婆在,知道我們窮,六百文都不會要。」
王嬸冷哼道,「我大姐就是心太善了,被那些子不要臉的人吃干抹淨。我沒有我大姐的好性兒,一個子兒不能少。
「哼,都是一個村的,我還不知道你家啥光景?家裡幾個壯勞力,不說忒有錢,閒錢還是有。」
窗外的趙老頭嚷嚷道,「你個老娘們囉嗦個啥,給她八百文,再用一口袋米糠和一口袋紅薯頂二百文。芍藥是來學手藝的,錢兒沒有,給她兩個蛋。」
王嬸看到米糠和紅薯,口袋不大,頂多值個一百五十文。她已經累壞了,不想再爭執,抱著死兒向家裡走去。
芍藥拎著米糠和紅薯。
路上,王嬸說著芍藥,「說了你多少遍都不改,也就鄉下的粗糙婦人受得住。記著,腿和胳膊要穩,手要輕,不能一使勁全身都使勁……」
芍藥很無奈,「我天天抱著門柱練,可手還是不聽使喚。」
到了家門口附近,王嬸停下腳步,「回家跟姑娘說,拿著香和火摺子,去青葦盪埋死兒。」
馮初晨帶著大頭走出來。
她聽了那家人的做法很生氣,「王嬸該少說點錢,也能救條命。」
王嬸搖頭道,「那種人姑娘見少了,哪怕你不要錢,他們也會覺得你多事。除非像半夏那樣,你直接抱回家來養。等你養大了,他們再要回去賣錢。
「在他們眼裡,一個病兒的命還沒有一頭病豬的命值錢。病豬治好了能賣錢,病兒不一定長得大,怕花了錢又沒留住人,雞飛蛋打……」
馮初晨無語。誰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她看看污糟糟的包布,又掀開包布看了一眼死兒,皺巴的小臉沒有一點生氣,小身子已經硬了,滿是血污。
這孩子有兩次活命的機會,可她的家人都沒給。
馮初晨回家找了一張小蓆子出來把死兒裹上。
埋好死兒,念了往生經,馮初晨又走去梅樹前站定。
落日余暈下,枯枝在寒風中抖動著,依舊直立挺拔,毫無畏懼。
只有這樣的花才能在這片土地上茁壯成長。
它和大姑一樣,生在最貧瘠的土地,開著最絢麗的花。
王嬸望著旁邊的小土堆。
十四年過去,小土堆似乎下陷了一些,上面布滿碎石和枯葉。
她又看看那個夕陽下的身影。纖細,高挑,俊秀中帶著英氣,如梅般傲然奪目,不畏風寒……
真像大姐。
馮初晨彎腰把小土包上的枯葉撿下來,再去溪邊鏟了一些新土過來覆蓋上。
做完這些出了一層薄汗,她突然感覺身上的血液快速流動起來,似有氣體往上涌動。
她習地而坐,掌心向上放在腿上,摒棄雜念,意念隨著氣體而動,到達頭頂後再下滑至心臟,最後散發至每一處神經末梢。
王嬸之前也經常看到大姐在這裡練吐納,便沒有驚動馮初晨。
一刻多鐘後,馮初晨呼出一口氣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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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全新的美妙至極的體驗,讓她渾身通泰,出了一身汗。
回家後先洗澡,洗完後就拿起銀針旋轉,閉目感覺著真氣圍繞在銀針上面。
她沒有給人施針,但就是覺得她的施針技術更上一層樓。
看到姐姐滿臉喜色,馮不疾問道,「姐姐高興什麼?」
馮初晨把他摟過來說道,「姐的施針技術又有進益了,大進益。」
馮不疾喜的跳了跳,「姐姐跟大姑一樣有本事。」摸著她的手又道,「姐,你的手好涼,多穿點,小娘子太愛美了些。」
馮初晨穿越過來就有感覺,這具身子的體溫比正常人稍涼,卻並不怕冷。此時又比之前涼了一些……
馮初晨在記憶中搜索著,好像大姑的手就非常涼。她手把手教原主施針,原主都會打個激靈,直至原主會施上陰神針後,那種感覺方不明顯。
這麼說,體溫與上陰神針有關。
上陰神針技術越好,體溫就越涼。
想通關節的馮初晨大喜,情不自禁抱著馮不疾親了一下。
馮不疾扭捏得不行,耳朵尖都紅了。
「姐。」
馮初晨樂出了聲,摟著他說,「弟弟剛剛六歲,親一下無妨。」
次日清晨,王嬸又被鄰村的柳里正家請去給他兒媳婦接生,也把馮初晨請去了。
產婦生的很順,下晌申時初就生了一個兒子。
沒用上馮初晨,還是給了她十個紅雞蛋。
二人回白馬村。
紅日西斜,廣袤的大地上鋪著薄薄的雪花,寒風從四面八方捲來。
穿著厚綿褙子的王嬸冷得直吸氣,馮初晨卻未感到有多冷。若不是怕特立獨行,她可以再穿薄一點。
剛走到村邊,就看見迎面走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