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絲絲縷縷的怨氣,盤旋在謝尚齊四周。
在人驚恐大叫的瞬間,光速飛進了他的嘴裡。
怨氣能極大勾起道心不堅之人,埋藏在內心深處的貪嗔痴恨怨憎懼。
尋常時,殺傷力不大。
最多也就是讓人身體變差些。
多曬曬太陽也就好了。
可在此時——看見內心最不想見之人的謝尚齊,若還能無畏無懼,那她還真要欽佩他了。
比她這個真惡鬼,還要更像惡鬼呢!
宋瀾微微彎了彎嘴角,十分期待。
「不要,不要過來!」
謝尚齊用力揮舞著手臂,像是要把什麼給推開。
「你走開啊!」
「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我害得你,你來找我做什麼!」
「走開!走開啊!」
他眼前,女子面色蒼白,披頭散髮,嘴唇上一絲血色也無。
站在月光下,仿佛渡了一層銀光。
更顯得清冷。
「謝元意!我、我可是你兄長,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你你你、你不要過來啊!」
「是,沒錯,當初你是給了我半數家產,讓我照顧你的女兒,可、可我也沒虧待她啊!她這不是已經手腳健全的好生生長大了嗎?」
「謝家小門小戶,能與章家搭上關係,小輩兒間能關係親密的走動起來,確實是因為你女兒的姻緣。」
「可我本來也沒想過,讓玉窈去搶你女兒的姻緣啊!」
「說一千道一萬,如果不是因為你跟妹夫死的早,章家從主動上門求娶你女兒,要跟你們宋家結成兒女親家,漸漸變成輕看怠慢,哪裡會有我女兒的可乘之機呢?你全都怪罪到我頭上,這不合適吧!」
謝尚齊此時在旁人看來,就是在自言自語。
在他自己看來,那就是已經死了好多年,屍身都化成白骨的謝元意,正瞪著那雙死人眼,直勾勾的看著他,語氣陰森的質問他,為何要虐待她的女兒宋瀾!
鬼啊!
誰能不怕!
與謝家相鄰的人家,早就已經扒開門縫,豎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
如今聽見謝尚齊的話,個個都長大了嘴巴。
不知是誰,忽然喊了一嗓子:「陽大夫來了!」
宋瀾平靜的目光陡然銳利,似是生了無數刀子出來,只待將人千刀萬剮泄恨。
謝尚齊就看著,原本還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陰森森盯著他的『謝元意』,忽地凶紅了眼睛,面目猙獰,臉上掛著汩汩血淚,指甲猛長至兩寸長,烏黑烏黑的,像是淬了劇毒的鐵匕,隨時能從他的喉嚨穿透過去。
「表小姐。」
陽大夫假模假樣,扯出一個慈愛的笑。
「看來表小姐今兒是又被邪祟衝撞受驚了。」
他一見到宋瀾,就開始熟練的走流程。
「還請表小姐配合,老夫這就為表小姐收驚,去取……」
陽大夫剛吩咐人,像往常那樣,取來各種為宋瀾「收驚」的工具。
宋瀾輕彈了下手指。
一縷怨氣悄然飄至僕從眼前,繞著人轉了兩圈。
那僕從雙眼發直,眼白漸漸被填滿了墨色。
月色恰好在此時暗了一瞬。
待到遮月的烏雲飄遠,那僕從已然恢復了常態,神色清明堅定的,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他應聲而去,很快就拿來了陽大夫要的東西。
「表小姐,請吧——」
陽大夫沒有懷疑,如往常那般,拿起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就要往宋瀾的身上潑。
「陽大夫誤會了。」
宋瀾勾了勾手指,笑靨如花:「夤夜急請陽大夫前來,不是為我,而是為我舅父。」
她指了指還在喃喃自語,時不時揮手低喝,讓「人」滾開的謝尚齊。
「舅父他撞邪了。」
「往日裡,舅父最信任陽大夫,常夸您極擅長壓驚祛邪。」
陽大夫愣住,有些懷疑的看向宋瀾,見人神色坦蕩,不免偏過頭,看向謝尚齊,更為遲疑。
他到底會不會壓驚祛邪之術,謝大人難道不清楚嗎?
若真的被邪祟衝撞了,該去找真正懂道法的大師才對。
怎麼會讓人請他來幫忙壓驚祛邪?
難道是裝的?
不想被人戳穿,所以專門請他過來演戲。
陽大夫思考了幾息,感覺似乎是窺破了真相,但又不十分確定。
實在是謝尚齊此時的狀態——兩條褲腿正瀝瀝拉拉的往下滴淌黃水,一看就是受了大驚嚇的樣子。
他看向剛剛去請他過來的僕從:「當真是謝大人請我來,幫忙壓驚祛邪?」
僕從動作略有些僵硬的點頭。
陽大夫耙了耙頭髮,有些拿不準主意。
剛剛這人去時,當真不是說的,請他為表小姐「壓驚祛邪」嗎?
他又看了眼宋瀾。
出水芙蓉似的人,嘴角正噙著淡淡的笑意,神態從容的立在那裡,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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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眼謝尚齊——「你還不趕緊!」
謝尚齊忽然,沒頭沒腦的大吼了一聲。
嚇了陽大夫一跳。
卻是也聽懂人的意思了。
這是真讓他來幫著壓驚祛邪的!
只是——「大人,我怎麼做?」
陽大夫湊近過去,低聲詢問人的安排。
不然,他根本不會什麼壓驚祛邪啊?
總不能把對宋瀾的那一套,用在自己的金主身上吧?
光是想想,陽大夫渾身一激靈,有種要丟飯碗的慌亂。
卻不想,謝尚齊此時看見的,是另一副場景。
陽大夫的突然靠近,猶如壓死謝尚齊的最後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
謝尚齊胡亂的揮著手,將幾乎快要貼在他臉上的牛頭馬面,給用力推開。
陽大夫不防備的被推了個趔趄,腳底絆了兩下,啪嘰一下,摔在地上。
「謝……」
陽大夫還想再問什麼,宋瀾溫聲打斷:「舅父怕是已經被邪祟入體,神志不清了!」
「時間不等人,陽大夫,還請你快快為舅父壓驚祛邪吧!」
陽大夫:……
不是,我不會啊!
見人不動,宋瀾似是為親人擔心焦急,轉瞬間疾言厲色,斥喝了聲:「陽大夫!」
陽大夫被嚇得哆嗦了下。
抬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支支吾吾,根本不敢抬頭與人對視。
「陽大夫這是怎麼了?」
宋瀾:「難不成不知道該如何為我舅父壓驚祛邪?」
陽大夫當即就要點頭。
宋瀾呵呵笑了幾聲:「往常,陽大夫為我壓驚祛邪時,不是很駕輕就熟的嗎?怎的這會兒卻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她輕輕吹了口氣,往前走了兩步,笑得更加燦爛:「只要把你往日對我做過的事兒,在舅父身上做一遍,就行了呀!」
陽大夫額頭上的汗更多了。
他手忙腳亂的擦起來,眼睛用力往謝尚齊那邊看過去,內心哀嚎。
我的金主誒,你倒是趕緊說個話兒啊!
真按著往常招呼在表小姐身上那套來一遍,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吧?
「表小姐,這不同人是不同的體質,所用的壓驚方法,各不相同,實在不可一概而論。」
「何況,每個人所撞的邪祟也不同,謝大人這、這情況,老夫得把過脈之後,確定是衝撞了什麼邪祟,再細細斟酌壓驚之法。」
陽大夫拿不準主意,索性走了個拖字訣。
「嗯嗯啊啊啊啊啊。」
謝尚齊手舞足蹈,啊啊嗚嗚的亂叫了幾聲。
宋瀾主動為人翻譯:「舅父剛剛說,陽大夫按著往日給我壓驚的辦法來給他壓驚即可。」
陽大夫一臉懷疑。
他目光在謝尚齊的臉上看了又看,掙扎糾結,在聽宋瀾的和尿遁之間,反覆橫跳數次,忽地瞪大了眼睛,看著明明遠在自己對面幾米處安靜站立的女子,滿面驚恐,後背生寒,腿軟的差點兒站不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