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豈非前功盡棄!
施粥從早上到中午就結束了,許紓和堅持在現場出力,陳知便也一直陪著她。
鄭氏也想幫忙,不過許紓和怕她著涼生病,只讓她在現場待了一會兒,就給勸回去了。
這半天的施粥當真是叫許紓和心裡受到不少衝擊。
災民們衣不蔽體是常見,不論男女老少,幾乎都是餓了多日,滾燙的粥倒進碗裡頭,仰脖子就喝個乾淨,連碗都要舔乾淨,一點兒不怕燙著,只怕吃不到。
許紓和看見滿頭白髮,杵著拐杖幾乎走不動路的老人,聽他邊喝粥邊哭著道,若是早有這一口,逃難來的路上,小孫兒也不會活活餓死。
還有漢子將已經餓昏了的母親背在背上,小心翼翼的問,能不能給他打兩碗粥,再多給些熱水。
小小的娃娃餓的眼神空洞,幾乎就剩一口氣了,母親打了熱粥,一邊流淚一邊小口小口的往孩子嘴裡喂,哭恨自己餓的太久,沒有丁點兒奶水,只能叫孩子喝些米湯續命。
病殘者更是數不勝數,還有那些已經打來熱粥,卻發現等待的親人已經悄然逝去的人,更是撕心裂肺的哭,痛罵老天爺為何要如此折磨眾生。
越看越叫人揪心。
不止是她,本就屬於這個時代的陳知,在這半日的施粥之後,心裡也是說不出的滋味,本就已經在心裡萌發的念頭,此時更加不可抑制的瘋狂生長起來。
只是他想要做的事情,恐怕比起經商來,要更加的不易,故而即便有這番念頭,也是謹慎的思量著,並不敢就輕易開口。
許紓和見他似有心事倒也沒多想,只以為是今日見多了苦難,有些感傷了。
而不曾想,第三日施粥結束後,晚膳時分,陳知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
「你想做官?!」
「我知曉這有些難,我原本只考了個秀才,後來雖不曾再去書院,但也依舊是看書的。」陳知瞧著許紓和反應很大,便開始解釋。
「這念頭也並非今日才有,之前我身陷牢獄之時,便覺得這世道要想保全自身和家人,光是經商,有萬貫家財還是不管用的,依舊得有權才行,再後來這次天災,我瞧著那些災民的困苦,更是覺得若我能做點什麼來改變改變局面,那樣多好。」
許紓和有些聽不進,「我們已經施粥了啊,往後咱們經商有成,自然能做更多善事,生意大了,招募更多夥計,也能給不少人創造工作崗位,讓他們有餬口的生計,這些都是我們的價值啊,為何一定要做官呢?」
「咱們能做的也只是這些,可百姓們的困苦卻不止這些,從根源上還是朝堂賦稅繁重,那些自稱父母官的官員們不作為。」
陳知面色沉靜,顯然是思考過許久了。
此刻抬眸認認真真的看著許紓和道,「你瞧,這天災多日了,官府可有管過那些百姓的死活?城裡頭咱們帶頭施粥了,如今攏共也就三處粥棚,根本也救不了太多人,我原以為黃縣令走了,這新官上任三把火,該是要為百姓們做事的,可不曾想,這新來的父母官恐怕和從前那個姓黃的也差不了多少。」
這番話,許紓和自然聽得懂他的意思。
可是,可是如果陳知如今要放棄經商轉而去科舉入仕,那她豈非前功盡棄?
眼瞧著系統版面上,陳知的商業屬性條漲的越來越高,遠遠超過其他技能點,現在告訴她要放棄經商,去走仕途,這不是開玩笑麼。
許紓和深吸一口氣,還是試圖說服他別瞎折騰。
「你的心思和抱負我明白,但是科考豈是那麼容易的,多少人一輩子都不曾高中,難道你就認定自己一定能短時間便一舉成功嗎?考一年、兩年、三年也就罷了,萬一是五年、十來年、二十年呢?」
陳知沉聲道,「我並非那死心眼,我只是想試上一試,若三五年不成,我便知難而退,繼續經商。」
「不行!」許紓和心裡猛然一陣煩躁,下意識抬手拍桌,「好端端的生意不做了,要去科考,你當是兒戲呢!」
不曾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陳知登時有些錯愕。
剛想說什麼,就見許紓和忽的站起身來,面上帶著幾分惱怒之色。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要顧百姓眾生你多做善事也就罷了,非得做什麼官,折騰來折騰去的,未必能考中,總歸我不支持你胡來,好好把家裡的生意經營好,比什麼都強,你不是說那五皇子為人不錯麼,興許他將來得登大寶,是個明君呢,你只需好好替他掙銀子,也是一大助力,將來他治國有方,百姓安居樂業時,自有你一份功勞,何須非要你親自下場!」
「你好好想想清楚吧,入仕做官,可比做生意要難得多!」
丟下這麼一長串話,許紓和便氣沖沖的離開了房間。
陳知慌忙起身追出去,就見她腳步極快,往著鄭氏居住的院落去了,嘴唇張了張,終是沒敢喊人停下,默默站在了原地。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梅香在旁邊著急。
在一一看無一錯版本!
她和新月就在旁邊伺候著呢,自然聽到了兩人對話的全過程,新月方才急急跟著許紓和走了,她這會子還未曾跟上,也是對著陳知干著急。
「我瞧她方才走的急,不曾帶上厚披風,你快拿了送過去,手爐也一併帶上。」陳知心裡一團亂麻,嘆了口氣,吩咐完這些,才又道,「想必她這會子惱的很,我待她冷靜些了,晚些時候再去岳母處接她。」
梅香點頭,忙就取了東西,趕過去了。
陳知折身回屋,低頭看著方才許紓和坐過的地方,心裡著實有些不解,許紓和為什麼對他想要做官這件事,會生氣成這樣。
要知道,如今士農工商,經商雖是富足,可商人地位卻是最低下的,誰家不想做官呢。
況且陳知想做官還有另一個心思,他想讓自己以後的孩子出生在官宦之家,徹底擺脫商人的身份。
畢竟兒子也就罷了,將來自己讀書科舉,還能改變命運,可女兒家,尤其是商賈家的女兒,高門大戶是不會瞧得上的,絕大多數也都是嫁了商人,像陳玉蓉那樣好運氣,丈夫高中做了官,跟著成了官夫人的,是極少數。
大約是官場腐敗黑暗,她不願自己沾染進去,只想做個普通百姓就好?
陳知只能在心中這樣猜測許紓和的心思。
獨自干坐了一個時辰,才披著夜色去鄭氏處接人。
不過許紓和並不想見他,只讓人說已經歇下了,今兒就挨著鄭氏睡。
無奈,陳知只好又獨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