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出門在外不能太熱心
現在既然被韓曉康抓住了一個小把柄，那自然就得來一番討價還價了。
雖說背後那位大佬，人家不一定怕韓曉康去檢舉這事兒。
但終歸，多多少少還是會給他帶來一些麻煩不是？
要是給上一點兒小小的好處，就能堵住韓曉康的嘴，那豈不更好？
而剛才小馬說的那些話，其實就是王師傅暗中授意、讓小馬出面，先試探一下韓曉康的態度。
假如韓曉康怕事。
就像生產隊大多數社員一樣，在公家人面前，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的話.
那王師傅他們，就能像對待平常用車單位那種法子，白拿10%的勞務費。
現在見韓曉康根本就不虛自己，他寧願不幹這趟買賣、掉頭回去也不肯服軟。
王師傅被逼的沒辦法，這才提出了只拿一半「勞務費」的優惠條件。
「全免。」
韓曉康開口道，「勞務費，我一個蹦子都不會給。你們別忘了，我這是替振興區供銷社，和餐飲服務社拉的海帶和我個人關係真還不大。」
王師傅臉一僵！
向來都是他讓別人受自己的氣，何曾受過這樣的欺負？
韓曉康不理他。
而是繼續說道，「我不過是賺點小錢而已，算是我奔波幾千里的辛苦錢，不過分。更何況，這一路上我還得冒著很大的風險、而且還墊了2000多塊錢的資金進去。」
「要不是出於有了這批海帶，振興區的父老鄉親們，他們嚴重缺碘的情況，會得到一定程度的緩解若不是這個角度去考慮的話。」
韓曉康扭頭，
盯著想發火的王師傅問：「你覺得我一個農民，年紀輕輕的，就能拿得出2000多塊錢，那你們說說，我自己的日子能過的下去不？」
王師傅自持身份，沒吭聲。
還是小馬負責出面捧哏，「在農村，誰要是有這麼多錢，那小日子過的嘖嘖嘖，簡直就不擺了。
即便是擱在縣城裡，花上千把塊錢買座小院，剩下的錢，也夠他瀟灑好幾年了。」
「既然我擁有這樣的經濟實力了，真有必要非得冒著人財兩空的風險，去弄海帶回來？」
韓曉康嘆口氣，「勞務費，我是不會給的，不慣伱們這毛病.不過，只要我們3個齊心協力，把這批海帶給順順噹噹的運回去了。
我保證到時候分給你們，每人50斤海帶，怎麼樣？」
凡事，都得留點餘地。
如果韓曉康老是和王師傅他們硬碰硬，這一路上弄下來，大家都彆扭啊。
合作共贏是主流。
鬥爭，只不過是在利益分配上出現了分歧，需要在斗而不破的前提下，爭取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現在韓曉康拒絕付勞務費，但是答應給50斤海帶，作為額外的報酬。
王師傅與小馬對視一眼，最終齊齊點頭：「要的，一言為定！」
50斤海帶，原本價值也不低。
如果拿到鴿子市場上去賣的話，最少最少也能賣70來塊錢，這就相當於王師傅一個月的工資收入了。
更重要的，是因為這個時期海帶擁有巨大的稀缺性，真的是很緊俏的！
可能很多人有疑惑：不就幾片海帶而已，又哪來的什麼稀缺性？
如果明白了：即便是在四九城的涉外飯店裡，涼拌海帶絲，都是屬於非常高檔的菜品。
不但售價不菲，而且還經常限量供應。
用海帶做成的食材，之所以這麼緊俏，這主要是因為第一它的口感好。
因為海帶裡面含有大量的賴氨酸、穀氨酸而後者，其實就是味精的主要成分。
在這個沒有高科技與狠活的年代，大家還不知道味精為何物的時期。
海帶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就是具有代替部分味精提鮮功能的最好食材。
其次，小本子對天朝禁止出口海帶，稍微關心點時政的人都知道這條禁令。
反過來，
大家就更想嘗嘗，這個據說可以補碘、能夠預防「大脖子病」的神奇食材。
但因為天朝剛剛引進人工種植海帶、最終取得成功，才2年時間。
在大家都想買海帶的氛圍下，產量壓根就跟不上的海帶，能不金貴麼？
所以在這個時期，即便是那些有點活動能量的城裡幹部，他們能夠搞得到半斤海帶，都得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想想，誰要是一下子擁有50斤海帶，拿出去得做多少人情？
又能換回來多少利益？
現在韓曉康提出來：事後給王師傅和小馬每個人50斤海帶，作為感謝。
兩害相衝取其輕。
與其和韓曉康徹底一拍兩散，那還不如乾脆順水推舟，接受他提出來的條件哩！
而至於說。
這次出去收購海帶，所有的數量，都要經過坐著火車、已經搶先趕到潮汕的曾副科長確認。
那麼韓曉康答應的這100斤海帶，他究竟怎麼才能搞到手？
那就不是王師傅，和小馬該操心的事了。
殺豬捅屁股，各有各的招。
經過一番明爭暗鬥之後，現在駕駛室的3個人，就此行的利益分配達成了一致。
那麼接下來的路上，3人就不再你防我，我防你，而是輕裝上陣，輪替著開車一路向西。
翌日。
汽車依舊行駛在QXN地界上，但山勢已經越來越陡峭，省道兩旁的人煙，也越來越稀少。
左邊是懸崖，右邊是峭壁。
路窄彎急，讓開車的王師傅絲毫不敢大意，林木雜草遮天蔽日，以至於視線非常的不好。
在這種地方開車，一切順利的話可以早點趕到飯點去吃飯；稍有不慎，就得招呼附近寨子裡的全村來吃席。
這個沒辦法：萬一摔下幾百米深的懸崖，不讓全寨子的人來幫忙，那是肯定抬不上來的。
不管是人還是車，那麼多碎片，肯定很費人手
這一段險峻的山路，是由王師傅在開，韓曉康則坐在副駕駛最邊上，早就做好了隨時跳車的準備。
由於QXN在這個時期經濟水平落後，道路也差。
所以很多當地村民們的出行方式，除了用雙腿丈量公路的長度之外。
對山區道路通過性好的拖拉機，便成了他們的首選。
「突突突——」
前方那輛拖拉機上，也不知道到底拉了多少人？
反正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塊鋼板上面，壓著無數男男女女，而鋼板下面有軲轆，在那裡飛快的旋轉。
這種拖拉機，也就是車斗前面，有用角鋼焊成的簡易遮陽棚。
站在車兜里的這些人，只能拼命的抓著那些角鋼，才不至於讓自己飛出去。
而站在他們身後的人，則沒有前面的同伴那種待遇。
那就只能拼命抱著前面的同伴的腰，好似只有採取緊密相連的出行方式，才能達到心連心的效果。
旅途寂寞。
王師傅一邊不緊不慢的跟在拖拉機身後，一邊和助手小馬在那裡看大戲：「呀，那個坑大噢！看看看，蹲在右邊那個老娘們兒，差點被甩飛」
「開拖拉機那傢伙，是以前開米格戰鬥機退役下來的吧？這麼窄、這麼爛的路，也敢開的這麼飛？」
「要遭！」
「完了！路中間左邊那麼大個坑，右邊一點，還有那麼大塊石頭，這傢伙居然不剎車？」
「砰——」
果然！
只見拖拉機劇烈扭動幾下，隨後砰的一聲，彈起來足足有半米多高！
這下慘了
拖拉機車斗里擠進去的20來號人當中，當即就被清理出來一半。
一時間，省道上灑滿了哎哎呦呦，在那裡叫痛的男女老少乘客。
汽車綴在拖拉機身後已經有7，8里了。
王師傅和小馬，他們早就有點摸透了，前面拖拉機駕駛員那種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駕駛習慣。
貨車駕駛室高，視野比拖拉機好。
前方的路上有是坑，還是有大石頭，所以王師傅和小馬能發現的更早。
原本拖拉機駕駛員，對於這條路的路況非常熟悉。
但QXN這地方，滑坡、塌方、落石這種突發情況多。
再加上有些人，有點說不出他腦子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平常喜歡沒事找事的、往公路上添磚加瓦。
搬塊石頭放到公路上去，卻又不往坑裡放。
這就導致蜿蜒在深山老林的這條省道。
它對於每一個司機來說，每天都相當於是一條新路，根本就搞不清原來的路況，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地上傷者一大堆。
王師傅和小馬下車，和拖拉機上面沒受傷的那些人一起出力，抱的抱，拖的拖。
沒幾下就把摔下來的那七八個、頭上裹著藍頭巾的山民，給弄到路邊。
現在韓曉康以為，王師傅接下來會把這些人，往自己的貨車車廂里放的時候。
沒成想，
他們搬完傷者，隨後居然拍拍手.就那麼空手空腳的回來了！
「別驚訝，曉康兄弟你是不是覺得，我該送他們去附近的衛生院？」
王師傅掛擋、輕踩油門、鬆手剎，起步，換擋，轟油門整個過程流暢的很。
「這些山民說淳樸也淳樸，說難纏，也難纏。」
「我要是不開頭還好，但凡送了一個，你信不信我3天之內，不一定能走出這地方？」
王師傅一邊開車，一邊苦笑：「我要是送那種傷的稍微重點的人，到當地的鄉衛生院，而衛生院處理不了，要求轉到縣裡面去.遇到這種事情，你認為我走得了？」
小馬幫腔：「不露面不幫忙還好，一旦開著車去了鄉衛生院，鐵定會被要求幫忙轉運。
最終傷者的傷勢轉好，倒沒事，如果變得更嚴重的話，可能咱們就算是攤上事了。」
「他們會說是因為我顛的厲害，或者是在路上耽擱了時間，所以才導致他們的傷勢變得嚴重。」
王師傅苦笑：「反正不管怎麼說，最終出於人道主義，我多多少少也得出點血，才能脫得了手.這事兒，我都遇到過好多回了。」
「是啊。」
小馬也開口道：「他們當中也有很多那種很淳樸，很善良的人不過就是性子太直了，直的讓人受不了。
要是我們出手相助，最後人家要為了表達感謝，把咱們往寨子裡一拉.那可就算完了，不喝上個三天三夜的酒，那是休想出的來的。」
王師傅嘆口氣，「很多時候啊，我寧願和一些小地痞打一架，不管打輸打贏，事後都痛痛快快的繼續開車上路。
也不願意被好心人拉到寨子裡，又是要給我介紹婆娘，又是要陪床，灌酒、跳舞、對歌.搞得想發火不行，想走也走不成唉！
那味道，實在是難說啊！好像天下人都像他們一樣，整天喝醉了就睡覺，睡醒了再喝，大家都不用做事一樣.」
「雨露雖廣，但不交無根之木。」最後，王師傅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
聽了王師傅和小馬這麼一說，韓曉康心裡也說不出來，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
仔細想吧，剛才王師傅和小馬他們這種冷血行為，其實真還沒錯。
可問題是，這種做法，已經嚴重衝擊了韓曉康多年以來已經養成的認知。
這倒不是什麼聖母。
而是當一個人的固有觀念，驟然被打破，事先連點鋪墊沒有。
遇到這種情況，任誰也得糾結好一陣子，才能緩過勁來.
汽車一路向東，漸漸駛離了QXN的地界，開始進入三湘大地。
而一路上還在那裡有說有笑、有事沒事自找樂子，好打發寂寞的王師傅和小馬。
此時他們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前面有一個村子，裡面的村民是千年前，從大西北遷徙而來的。」
王師傅開口道，「他們能歌善舞，熱情好客，做的切糕、烤肉，還有饢都很好吃，今天晚上我們就在這裡住宿打尖兒，好好放鬆一下。」
「不過，在這裡，一念是天堂，一念是地獄。
希望我們都能謹言慎行，順順利利的住上一夜，好好吃點美食，補補力氣。」
「等到明天，我們會進入一個叫苕冬的地方，接下來的路程大家都要打起精神，小心一點.把槍枝再檢查一遍，子彈上膛，隨時做好開槍的準備！」
小馬掏出王八盒子，韓曉康幫著替他們檢查那支騎步槍。
今天將要路過一個很有特色的村莊，在這裡，大家可以享受一下民族特色美食。
然後等到明天，可能就要隨時面臨著，不知道從哪裡飛過來的子彈。
一個是美好，一個是醜陋。
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往往都會有片刻炫麗無比的美景出現一般。
想想都覺得.刺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