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修斯站在風雪中,看著駿馬接近。
他的視力還算不錯,已經能看清來人是誰了。
——察合台,他在這片草原上為數不多的朋友。
寒意鋪面而來,立在駿馬上的是一個布滿雪霜的壯碩年輕人。
他的嘴唇上下抖動,原本因為風雪而低垂下去的眼睛在看到帳篷前的薩滿裝束的盧修斯一下就明亮起來了。
「大兄,幫我。」他大喊,言語中是說不出的急切。
「好。」盧修斯點頭回應。
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是將帳篷的簾門拉到最大。
察合台翻身下馬,摟著馬背後被厚實衣服包裹緊緊的發著抖的年輕人往屋內走去。
「什麼症狀?」盧修斯詢問。
「被天堂之路選中了。」
「有點麻煩,四位真主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要採用一些特殊措施才行」
察合台緊跟其後,懷抱著也速該,跟著盧修斯走進了裡屋,更深的地方。
這裡的環境很符合薩滿教士的神秘氣質,四周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風乾草藥。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草藥香,讓人感到治癒與安寧。
「將他放到這個石台上,我來繪製陣法。」
盧修斯拿出毛筆,蘸著杯子裡的液體,開始在黑色的石板上繪製起了陣法的圖案。
因為所剩「顏料」不多,他只好儘可能地把線條畫細。
圖案並不複雜。
隨著最後一筆的落下,黑石板上的陣法開始散發出點點光芒將石台上的也速該緊緊包裹住,
他的表情也不再是那麼猙獰痛苦,漸漸舒緩下來。
仿佛是睡著了一樣。
結束了繪畫的盧修斯扭頭望向一邊明顯鬆了口氣的察合台,說:「察合台,作為你的兄長,我要提醒你一句,過度的好奇並不是一件好事。」
「大兄,我無意窺探你的秘密......」
他想要解釋什麼,但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並沒有想要責備你的意思,只是在提醒你,」盧修斯說,「事實上剛剛的陣法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它的名字叫舊印,究其原理...很難啟齒。」
「...應該是利用了厭惡情緒,但外來的法在本地還有沒有用,我也不清楚。」
「走吧,再隨我一起去找些草藥,餵給他,之後就看他自己的意志了。」盧修斯說,帶著察合台開始在屋內找尋起了草藥來。
當然,是盧修斯找,察合台在後面拿著草編的袋子接。
「你貌似一點都不緊張,不擔心你帶來的這個年輕人能不能被救活嗎?」盧修斯扭過頭詢問。
眼睛掃視一下淡然的年輕面孔,又移到了袋子裡,開始清點起草藥。
「盡人事,聽天命,大兄。」察合台輕鬆回,「這不是你在我很小的時候教我的嗎?」
「不,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身上的異常。」
「異常?」察合台喃喃,「是指我特別強壯嗎?」
「這只是其中一點,」盧修斯點頭又搖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走吧,這些草藥夠了,去幫我把角落裡的黃銅坩堝移到火爐上,要開始熬製草藥了。」
察合台陷入了沉默當中,在思考著什麼,走到了角落中去,輕鬆地就把坩堝舉起。
盧修斯開始了熬製的過程。
他先是取了一株藍色的月光草,其葉片在月光下會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據說能增強靈魂的純淨度;接著是一根纏繞著淡淡紫霧的幽靈藤,它生長在真心相愛人的墳墓旁,擁有引導靈魂之力的能力。
切成塊狀,投入坩堝。
看準時機,把握火候,待到收汁時再加入一些其他草藥來中和藥性。
盧修斯低聲吟唱起了一段古老的咒語,眼中開始湧現出金黃色的閃電,毀滅的氣息想向外湧出,卻又被其主人巧妙地控制在了一定的界限當中。
流於表面的利用,不究其本質。
隨著咒語的迴響,坩堝底部突然燃起金黃色的火焰,不同於凡火,這火焰既不熾熱也不消耗氧氣,仿佛是某種更為本質的東西在燃燒。
盧修斯繼續他的儀式,不時用一根雕刻著複雜咒文的木杖輕輕攪拌。
原本藍色與紫色的液體,在大火的猛攻與木杖的攪拌下,奇蹟般地變成了金黃色。
水開了!咕嚕咕嚕向上湧出氣泡。
「嘻嘻...」
一個帶著快活輕細的怪聲,出現在了屋內。
察合台看了過去。
在坩堝的邊緣,悄悄地探出了兩個手掌大小的綠色小生物。
它們形態各異,其中一個是獨眼,擁有一個小小的鼻子,正咧著大嘴傻笑著;而另一個是雙眼,雖無鼻子,卻奇蹟般地長著三張嘴巴,布滿了它那小小的身軀。
這兩個小傢伙彼此纏繞在一起,在坩堝的邊緣嬉戲打鬧,充滿了生機與活力。
第二個異常出現了,綠色的不知名生命體。
只會在盧修斯煮藥的時候出現,在互相嬉戲玩鬧一陣子後,就會爭相往沸騰的草藥湯當中跳。
就如同現在這樣。
——這兩個小東西玩鬧一陣子後,在坩堝邊緣做出了個跳水的姿勢,想要一把鑽進草藥湯當中,但卻沒有得逞,被金色的火焰牢籠束縛住,提溜到了半空當中,正對著盧修斯。
它們也不惱,依舊是那副開開心心的模樣,伸出手來想要朝盧修斯和察合台靠近。
盧修斯當然不會讓這種來路不明的異常接近,以往的調查經驗告訴他,這兩個小玩意無害的外表下肯定帶著某種污染。
半空當中,火焰牢籠燃燒地更旺了。
「大兄,這是...」察合台出言詢問,但沒說完又被打斷了。
「察合台,在屋內搜尋,找一個藍色的鸚鵡雕像。找到後,千萬不要用手去觸碰,來坩堝旁找我,現在是收汁的關鍵時刻,我要在這裡把握火候。」
「好,大兄。」察合台點頭。
剛走出不遠又轉過頭問,「鸚鵡是什麼?」
聲音沒有傳遞出去。
盧修斯雙眼冒著金色,專心把握著火候。
「找藍色的雕像就好。」只有察合台能聽見的莫名聲音回。
得到了「盧修斯」的回覆後,他專心在屋內尋找。
地面上,隨意卻有序地堆放著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有雕刻著古老圖騰的木雕;隨意擺放的彩色石子;不知從何處搜集來的奇異骨骼與化石......
最後,他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個藍色的土撥鼠雕像。
第三個異常出現了,藍色的......土撥鼠雕像?
在看到雕像的瞬間,察合台的心底突然湧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好奇情緒,但這些對於草原上意志頑強的獵手來說,完全是可以控制住的。
找尋到藍色雕像後,他轉身準備回到坩堝旁,去找自己的大兄。
「將藍色雕像拿給我,察合台。」莫名聲音再一次出現。
是大兄的聲音,我要將藍色雕像拿給他,察合台的心裡突然冒出來這個想法。
然後再一次轉過身來,慢慢朝雕像走近。
在手即將觸碰到時,敏銳的直覺察覺到了異常。
察合台如觸電般收回了手,高聲大喊,「大兄,我找到雕像了。」
「我的狀態不對,被雕像給污染了。」
這是他還是孩童時,從盧修斯這個博學的薩滿這學到的知識,判斷自身是否正常。
金黃色的火焰再一次出現,化為牢籠。
將藍色土撥鼠雕像底下陰影中的小號鸚鵡雕像給束縛住了。
「察合台,你的直覺是不是告訴你,異常是不是已經消失了。」盧修斯從裡屋走了出來。
半空當中,被關在火焰牢籠里的兩個綠色小生物,在看見一旁的藍色鸚鵡雕像後,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除開心之外的情緒,憤怒。
察合台點頭,隨著小號的藍色鸚鵡雕像被關進金色火焰牢籠,他的直覺預警確實消失了。
「欺詐確實是一種偉大的力量。」盧修斯感嘆,然後揮手。
被爐火照耀,在火光之中的藍色土撥鼠雕像一陣變化。
其表面的藍色釉彩開始流轉,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雕像的形態逐漸變得不再固定,它開始扭動、伸展。
土撥鼠的雙眼突然亮起,那是兩束銳利而深邃的光芒,仿佛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它的身體逐漸拉長,四肢變得更加修長有力,不再是那憨態可掬的模樣,而是...狡猾。
最終,藍色土撥鼠雕像完全蛻變,變成了一隻擁有藍色皮毛、身形矯健的神秘生物。
第三個異常出現了,藍色的鸚鵡雕像。
它站在爐火旁,雙眼閃爍著智慧的光芒。
「這才是大兄叫我去找的真正藍色鸚鵡雕像嗎?」察合台問。
他抬頭看向被金色火焰束縛住的一大一小的兩個雕像。
「不,事實上,我也分不清這兩個誰才是本體,甚至做一個壞情況的打算,這兩個都是假的,真正的藍色鸚鵡雕像還藏在你我都沒有發現的角落當中,在偷笑著,在嘲笑著你我的愚蠢。」
盧修斯微笑著給出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這讓冷靜的察合台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問出了:
「大兄,那該怎麼辦?」
「很簡單,洗地就好。」盧修斯說,「數值怪是優於機制怪的。」
又是三個陌生的詞彙。
他微微一笑,盡情地張開了雙臂,白熾般的閃光在他的身軀不停地閃爍。
瞬間,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了一片白晝之中。
他們被金色的火焰所包裹,出現在了蒙古包之外。
積雪消融。
多年之後,面對烈火學派,已經回歸第五軍團的察合台.可汗將會回想起大兄帶他見識靈能強大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雪原上躍出一輪紅日,小半輪紫紅色的火焰,立刻將暗淡壓抑的天空照亮了。
陽光透過淡薄色的雲層,照耀著白茫茫的大地,反射出銀色的光芒,耀得他眼睛發花。
是一輪明亮而又熱烈的太陽呀!
在這樣的陽光之下,連陰影都是清晰而強烈的,陰影與光明的邊緣因為銜含了巨大的反差而呈現奇異的明亮。
......
......
彩蛋一:
回憶結束,察合台.可汗又看了看王座上的帝皇和他手上的帝國真理。
如果忽略掉他和旁邊的宰相馬卡多兩人身上散發著強大的靈能力量,似乎還像那麼一回事。
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所謂的帝國真理就是狗屁。
以及——
所有的帝皇都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