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察合台和也速該緩緩離去後,盧修斯將那扇厚重的簾門輕輕放下。
在隔絕外界的喧囂與寒風後,轉身步入了蒙古包內。
隨著簾門的閉合,先前滲透進來的一絲絲寒意,與溫暖形成了鮮明對比。
盧修斯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中央位置的火爐。
來自火焰的溫暖迅速包裹了他,讓他的體溫逐漸回升,驅散了周身的寒意。
在這片搖曳的火光之中,一個身影悄然浮現。
她身著一件閃耀著黑色光澤的皮夾克,緊緻合身的設計完美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線。
每一個動作都透露著不言而喻的魅力。
「盧修斯,你的狀態真的很不好。」瑪莎語氣不善地說。
聲音嚴厲,帶著無法掩飾的埋怨與深深的擔憂。
冰藍色的眼眸直視著他,眼神複雜而深邃,就像是一位妻子在凝視著剛剛從一場不必要的冒險中歸來的丈夫,既有著責備也有著無盡的關懷。
盧修斯試圖以輕鬆的語氣辯解:「瑪莎,你又來了,我的狀態其實還是不錯的……」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瑪莎不客氣地打斷了。
她輕輕搖了搖頭:「別騙我了,盧修斯。
我來這裡,就說明你的狀態已經逼近極限,快要控制不住體內那股澎湃的力量了吧?我甚至能看見你眼睛裡偶爾跳動的微小火焰,那是力量失控的前兆。」
說著,瑪莎從夾克衫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彤彤的蘋果。
隨意地靠在火爐邊,開始烤了起來。
「這是帶給我的麼,我喜歡吃涼的,不喜歡吃溫的,口感不好。」盧修斯說。
他緩緩走到火爐的另一側,蹲下身子。
目光落在瑪莎那雙被火光映照得更加白皙的手上,青色的血管脈絡在細膩的肌膚下若隱若現,透出一種別樣的美感。
「少貧嘴了,這是帶給你的,但我準備自己吃。」
「每次見面都帶些吃的和喝的,太不好意思了,雖然最後都沒落到我的嘴裡。」盧修斯輕聲打趣,「要喝茶麼,我去給你泡一杯。」
「免了,喝不了。」瑪莎回,「你真的很危險了,一般的防護措施對我已經不起作用了。」
「而更深層次地去運用細小金印的力量和放開全部的心智防護,去擁抱至高天的本質,兩者來說,也說不清誰更好一點。」她繼續說,攤手。
「沒什麼差別,都是在污穢當中找飯吃。」盧修斯笑著回。
他這副不以為意的態度,惹怒了瑪莎。
她先是輕輕哼了幾聲,眉頭緊鎖,眼神中透露出明顯的怒氣。
緊接著,她不由自主地握起了拳頭,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積蓄著全身的力量,準備像以往無數次那樣,毫不留情地讓這個總是讓她生氣的傢伙嘗個彈腦瓜崩的滋味。
然後——拳頭又慢慢鬆開來。
瑪莎遺忘了她已經死了,她觸碰不到他。
而且,即使能觸碰到,她也不會去觸碰,觸碰就意味著會將可能存在的危險帶給這個她心愛的人的身上。
盧修斯察覺到了,臉上原本打趣的笑意慢慢消失。
兩人就這樣在火爐旁靜靜地坐著,火光映照在他們的臉上。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火爐中木柴噼啪作響的聲音,以及偶爾從蒙古包外傳來的風聲。
「你並不是單純的幻象。」盧修斯開口打破了沉默。
「當然不是,盧修斯,都當這麼久的調查員了,難道不應該早就看出來了嗎?」瑪莎輕輕一笑,語氣中帶著調侃與無奈。
她緩緩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掠過耳旁,將幾縷不經意間散落下來的金色髮絲細緻地收攏在一起,然後優雅地掛在耳後。
「那麼,你是瑪莎嗎?」他問,凝視著眼前這張熟悉的臉龐。
「不知道。」
「但我覺得我是。」思考了一會後,瑪莎堅定地說。
「別再糾結這個了,你就說我對你好不好就完事了,給你帶來的毒蘋果我都自己吃了。」她邊啃著蘋果,邊大大咧咧地說,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意圖。
啃蘋果的清脆響聲蓋過了木柴燃燒的響聲。
「毒蘋果?我是白雪公主嗎?是惡毒的巫婆派你過來的嗎?」盧修斯打趣。
「不是惡毒的巫婆,而是一個紫色的氣團派我過來的,嚴格來說,我手裡的這個蘋果也不能算是毒蘋果。」瑪莎說,「只不過,這種存在對於善意的理解,可能和正常人稍微有一些不同。」
「而且,誰又不知道祂們下一刻會怎麼想的,所以還是少接觸不接觸為好。」
說完,瑪莎從火爐旁站了起來,她手中的紅彤彤的蘋果已經被啃得只剩下一半了。
「走吧,去看看被你帶回來的照片,這個蘋果吃完我就走了,所剩的時間不多了。希望下次,不要再見到你了,親愛的。」她微笑。
優雅地拿著蘋果,朝屋內走去。
盧修斯也同樣換上了一副微笑的表情,緊跟在了其後。
瑪莎口中的照片正是他在完成與莫名聲音的契約後,得到的約定好的物品。
——一個泛舊的相框,裡面裝著微微泛黃的照片。
照片上的畫面雖然因時間的流逝而略顯模糊,但仍能清晰地辨認出其中的人物和場景。
七個年輕人聚在一起笑的燦爛,最前面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看上去很是嚴肅。
但微微上揚的嘴角還是暴露了,這個老人此時的心情應該很不錯。
「費了那麼大的勁與代價就為了得到這個。」瑪莎的聲音輕柔而深沉,她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放在床頭的那個泛舊的相框上。
她想伸出手來,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相框已經有些磨損的邊緣,但在即將碰到時,又伸了回來。
「我答應過老師,要好好地珍藏它。」盧修斯輕聲說,「一個固執倔強老頭在臨死之前交代給你的最後一件事,就算再怎麼不是人,也要好好完成。」
「更何況...他還是為救你而死。」盧修斯補充。
「老師他死了。」瑪莎低聲喃喃重複,一遍又一遍。
過了好一會,她才抬起頭來,「怎麼死的?」
「老師用自己的身體封印了即將降臨的邪神,他將自己的雙眼弄瞎,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切斷與這個世界的視覺聯繫,防止邪神通過他的眼睛注視到這裡......
緊接著,他又將自己的雙耳戳聾,為了隔絕聲音,讓邪神無法通過聽覺捕捉到這裡的動靜.......
......最後用殘存的意識,舉辦了儀軌儀式,召喚了黃衣之王......同歸於盡。」
盧修斯的聲音漸漸低沉。
「確實是那個死倔老頭會幹出來的事情。」瑪莎輕聲說,然後問:
「照片上的其他人呢?」
「都死了。」盧修斯回。
想了想,他覺得這樣說不太嚴謹,補充道:
「就算還沒死的,估計也在渴求著死亡的降臨。」
「包括你嗎?」瑪莎問。
「當然...不包括我。」他伸了一個懶腰,臉上的表情一下子從嚴肅沉重變得輕鬆起來。
「好不容易從那個操蛋的世界裡跑了出來,到了這裡我還沒有享受好我的退休生活。」盧修斯隨意地說。
瑪莎聞言,有些不相信地瞥了他一眼,
那雙冰藍色的眼瞳仿佛能洞察人心,試圖從他的每一個細微表情中捕捉到一絲真實的情緒。
她微微皺眉,仔細觀察起了盧修斯的臉龐,從緊抿的嘴角到微微上揚的眼角,不放過任何一處細節。
過了一會,她才微微點頭,繼續啃起了蘋果。
「好好活著,雖然這麼說有點道德綁架的意思......」
瑪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盧修斯給打斷了。
他伸出手來,拿起了泛舊的相框,仔細地端詳。
臉上洋溢著笑容:「放心吧,瑪莎,我等會還準備好好睡上一覺。」
「也發現了問題所在,並積極自救。」
「那就好,我走了。」瑪莎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她將一枚啃完了的蘋果核放在了手掌之上,展示。
然後,身形再一次化成紫色的光點消散。
屋內又只剩下盧修斯一人了。
他伸出手來,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相框已經有些磨損的邊緣。
然後,輕輕地嘆了口氣。
起身,朝外走去。
中央的火爐還在燒著,盧修斯蹲坐在了地上,拿著鐵鉗調整著火勢。
把還在內里燃燒的乾柴乾草,和已經燒成黑炭的不知道什麼東西,往外扒拉扒拉。
這樣子,火爐的火就要少上不少了,燒完就不燒了。
等會睡著時,也不至於把家給燒了。
他是真準備睡上一覺。
昨晚忙活了半天,也沒撈到真正的覺睡,全忙著燒烤血色大惡魔去了。
起來又處理了一會的「政務」......
好吧,盧修斯承認他是有點累了,這種累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精神上的累。
他想好好睡上一覺。
正好,從天亮睡到天黑,盧修斯在心裡想著。
伸出手來,將在邊緣的相框,往裡推推。
「晚安。」他看著照片說。
然後,便睡去了。
這一覺,盧修斯睡的很是香甜。
......
......
......
一處超越常規認知與想像極限的幽邃秘境。
此地仿佛比虛無本身更貼近於虛無的本質。
時間與空間的界限已然消逝,唯余混沌無垠與深邃黑暗彼此交織,構成一幅寂寥至極的畫面。
在這死寂無聲、生機渺然的虛空深淵裡,隱約迴響著四個「人」的低語交談。
「我們非要躲在這裡嗎?」莫名聲音說。
「不躲在這裡,被抓走,吞噬殆盡才是你想要的嗎?」一個狡猾的聲音說,「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隱藏之地,肯和你們分享已經是看在往日友誼的份上了。」
「我們往日有友誼這種東西嗎?感覺你在憋著什麼壞心思。」莫名聲音懟到。
「我不喜歡這裡,這裡一點生命都沒有。」懶散聲音說。
「我也是,這裡一點歡愉的氣息都沒有。」甜美聲音附和。
「那就滾回你的花園去,還有你,被你那位抓到後,你想要多歡愉就有多歡愉。」狡猾聲音開懟,毫不留情,句句直戳痛點。
「把你給漏掉了,滿腦子戰鬥爽的蠢貨,就這麼輕鬆就把那件東西交給他了,你明明可以要求更多,為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我又不是你,欺騙不屬於我的權柄範圍,而且神聖的契約它充滿榮譽,必須得以公正地踐行。」莫名聲音懟,言語當中全是對欺騙這一行為的鄙夷。
「你承諾的東西是什麼?這個總可以說說吧。」狡猾聲音開始套起了話。
「一件對於吾友很重要的長方體物品,上面滿是勇氣和榮譽的光芒。」
「你從哪裡獲得的?」祂繼續問。
「在亞空間進行戰略轉移的過程中,撿到的。」
「那你呢?」狡猾聲音又轉過頭來去問在一旁瞎晃悠的甜美聲音。
「我給你制定了那麼詳細完美的計劃,又為什麼會失敗呢?是不是沒有按照我說的去執行。」
從話語當中,可以了解到狡猾聲音和甜美聲音有過一些深層次的合作。
「我照做了。」甜美聲音有些怯生生地回。
「那為什麼會失敗呢?你是在懷疑我偉大的計劃!」祂的聲音一下子大了起來。
「那個靈體有些不聽話。每次都不把我交給她的東西,帶給他吃,自己一個人偷偷吃掉了,回來還若無其事地和我說,任務完成了,還試圖哄騙我。」甜美聲音有些委屈。
「那就讓那個靈體聽話,心理控制各種手段都用上去呀,哄騙你就懲罰她。」狡猾聲音焦急。
「不行。」甜美聲音強硬說。
「你說什麼?」
「不行,愛情不能摻雜任何的東西,它必須是熾熱而又純粹的。」甜美聲音的語氣要弱了一點,但仍然堅持著自己的觀點。
這是祂的權柄範圍,祂必須去遵守維護,也樂意去遵守維護。
祂喜歡看到真正的愛情,而不是沉淪於肉體的歡愉。
「愛很簡單,真心去換真心,是兩個靈魂相依......」甜美聲音小聲嘀咕。
但在狡猾聲音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消失。
面對這樣一群豬隊友,狡猾聲音有些沮喪,但轉頭又有了一個新的絕妙點子出現了。
「億萬光輝之主,給他一個小小的賜福......」狡猾聲音肘了肘一旁的紅色氣團。
「為什麼?」名為億萬光輝之主的紅色氣團問。
「他幫你放逐了斯卡布蘭德,按契約的公平性來說,你還欠他一點......」狡猾聲音附在了億萬光輝之主的耳邊輕聲言語。
最後,紅色的光芒灑落。
一個很有意思的小賜福在抵達的路上。
而由於此番空間的特殊性,是退貨不了的。
「這一切都在計劃當中。」
名為風雨雪之君的藍色氣團,小聲言語。
祂就是之前那個聽起來有些狡猾的聲音,司掌智謀、變化與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