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挺立的雪山之巔,隱藏著一座古老而破損的神廟。
歲月的風霜與風雪的侵蝕在其表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跡,雖已破敗不堪,卻依然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與陰冷氣息。
灰暗的光線從破碎的屋頂和牆壁縫隙中頑強地滲透進來,勉強照亮了這座沉寂已久的殿堂。光線所及之處,塵埃在空中翩翩起舞,與昏黃的光影交織在一起,營造出一種神秘而又詭異的氛圍。
空氣中瀰漫著潮濕與古老塵埃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能吸進許多的微量元素。
殿堂之內,四座高大且猙獰的神像巍然屹立,它們的面容被歲月雕琢得愈發威嚴而深邃,雙眼似乎穿透了時空的迷霧,靜靜地注視著下方的一切。這四座神像,正是長生天在這片廣袤草原上的具象化存在,是這片土地上萬物生靈心中的至高無上,它們不僅僅是石頭雕刻的冰冷存在,更是無盡力量的象徵。
不過那是以前。
現在祂們早已無人問津。
草原上的牧民們,在經歷了草藥與生命之神的「宣傳」後,對於四位真主的信仰已經逐漸淡化。
如今,誰要是在草原上提及還信奉著四位真主的話,都會被視為異類,被眾人疏遠。
甚至,一些熱心腸的牧民還會偷偷向負責這一片區域的風暴先知們舉報,能在這片草原上,能在如此惡劣的自然環境中生存下來的人們都有著自己的一些小技巧和小智慧。
當然,作為曾經風光過的存在,四位真主祂們還是有著一批數量相當可觀的「徹底皈依」的虔誠信徒,只不過...
「沒想到吧,那些被你們腐化的人都被我殺完了。」盧修斯的聲音在灰暗的殿堂中迴蕩。
他站在這破敗不堪的殿堂中央,正前方就是那四座高大且猙獰的神像。
盧修斯的腳步有些踉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身體就跟灌了鉛一樣沉重。
眼睛此刻布滿了血絲,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疲憊與混亂。
在他的腦海中,那些如同肥大滑膩觸手般的存在仍在肆虐,它們不再專注於要將他的腦子裡的東西給攪合在一起,反而開始嚷嚷著什麼發糖發糖......這種詭異的聲音如同魔音貫耳,震得他看東西都有著五六個重影,讓他的思維變得混亂不堪。
他的狀態很不好,可以說是糟糕透頂。
在那該死的靈感來了一輪大爆發之後,他正面直視了一輪巨大無比的黑日。
緊接著,他又被那自稱黑暗之王的腦癱貨寄生,那是一種恐怖體驗,雖然被各路邪神寄生已經能算得上是家常便飯了,但適應了,有了抵抗力後,並不意味著什麼損傷都沒有。
那種靈魂被不斷地撕扯著,仿佛隨時都會崩潰的感覺並不好受。
再加上通關副本所帶來的身心俱疲,以及脫離時間線時的眩暈感。
還要加上在時間線穿梭的過程中,他被強制睜眼「看到」的那些光怪陸離的存在,有巨大機甲上馱著個教堂,在虛空中緩緩行駛;有的則是一片近乎無窮無盡的蟲海,它們蠕動著、尖叫著,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殆盡......
還有那些其他的帶有污染性質的東西,它們或扭曲、或詭異、或邪惡......
這些負面的情緒和信息在他的腦海中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緊緊地束縛著他,想要將他拖入無盡的瘋狂之中,讓他無法逃脫。
在這樣的狀態下,盧修斯仍能夠精準地判斷出:他此時的精神狀態已經糟糕到了極點,站在了理智與瘋狂的邊緣,稍有不慎,便會墜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至少他在還正常的時候,他是絕對不會幹出對著一群石頭雕像放狠話這種幼稚而浪費時間的行為來的,那太過愚蠢,不符合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盧修斯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被一點點地吞噬,就像是被黑暗逐漸包圍的燭火,光芒微弱,搖曳不定,隨時都有可能熄滅,隨時都有可能跌入那無盡的瘋狂深淵,永無翻身之日。
而瘋狂,對他而言,無異於死亡。
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裡,只有保持清醒的頭腦,才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才能夠避開那些致命的陷阱,才能夠……活著。
「對了,我要活著。」盧修斯輕聲喃喃,他在提醒著自己,「我答應了許多人,我要活著……我要好好地活著。」
隨著這個關鍵詞的觸發,盧修斯臉上那近乎瘋狂的笑容開始逐漸平復下來。
這是他的錨點,使他不會迷失。
四座高大且猙獰的神像扔矗立在他的前方,散發著四色各異的光芒。
祂們那威嚴而扭曲的面容上,透露出一種對信仰之力的渴望與執著。
祂們正在竭盡全力地搜尋著,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絲絲信仰之力,因為這將是祂們重生的關鍵,是祂們捲土重來的希望。
但很可惜,盧修斯的「宣傳」很徹底,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讓這片草原上的牧民們徹底失去了對四位真主的信任與依賴。
——信你什麼好處都沒有,既不發雞蛋,又不發糧食,更不會治病......你說你能帶來些別的東西,能帶來精神上的享受,能帶來原初的真理,是指...變成一個個的怪物嗎?
你看我們像傻子嗎?
牧民都去信些別的了。
信仰之力,這個曾經源源不斷、如泉水般涌動的力量,此刻如同乾涸的泉眼,再也無法湧現出絲毫的生機。
而沒有生機,就意味著消散,意味著徹底的滅亡。
細小的裂縫,悄然無聲地開始蔓延在盧修斯正前方矗立著的那四座雕像之上。
這些雕像,曾經是四位真主威嚴與力量的象徵,此刻卻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面臨著生命的終結,裂縫如同時間的刻刀,在雕像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它們迅速擴張,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深邃。
四色的光芒開始在雕像周圍閃爍,它們交織在一起,絢爛而神秘。
奇異的草藥香氣開始在這片灰暗的空間中瀰漫開來,這香氣清新而濃郁,是大自然最純淨的饋贈,它驅散了廟宇中的陰冷與沉悶。
廟宇上空,雄鷹的啼亮鳴叫聲迴蕩不絕,高亢而激昂。
不久,那些裂縫在四位真主雕像的面容上迅速蔓延,它們如同一張錯綜複雜的蜘蛛網,將雕像的莊嚴與猙獰一一割裂。
隨著裂縫的不斷加深加寬,雕像的表面開始剝落,點點的石灰碎末宛如細雨般紛紛揚揚地落下,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粉塵氣息
隨著這些變化的發生,廟宇中的氛圍也在悄然改變。
那長久以來充斥在整座廟宇之中的陰冷氣息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溫暖而柔和的氣息。原本灰暗而沉悶的光線也開始發生變化,它不再是一成不變的幽暗,而是開始慢慢地、緩緩地充滿了色彩。
那色彩如同初升的太陽般溫暖而明媚,它如慈祥的母親,用她溫柔的手撫摸著廟宇中的每一個角落。漸漸地,廟宇中的一切都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重新賦予了生命與希望。
盧修斯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目睹著這一切的發生。
儘管眼前的一切都顯得如此美好,但他的內心卻並未因此放鬆警惕。
不久前,那個金色腦癱貨的教訓仍然歷歷在目。
——那是一個鮮活的例子,提醒著他不能輕易被眼前的美好所迷惑,就算再怎麼不知道吸取教訓的人,也應該能記住剛剛發生的事所帶來的啟示。
更別提他那多年的工作經驗,以及與惡劣「顧客」打交道的經歷。
這些經歷讓他深知,美好的表象背後往往不一定是真的美好,還有可能是更加複雜與危險的局面,他見過太多人因為一時的疏忽或貪婪,而陷入連死亡都是奢求的困境。
於是,盧修斯打開了他的「視線」。
——仔仔細細地確認著廟宇中的每一處變化,直到確認無誤後,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然後,他轉身,朝著廟宇之外走去。
廟宇的內部突然傳來了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
緊接著,廟宇的石壁仿佛承受不住內部的巨大壓力,開始裂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裂縫。石塊伴隨著轟鳴紛紛掉落,揚起一片塵土,整個廟宇就像是一個被歲月掏空的巨人,開始迅速地塌陷。
它迎來了衰敗與終結。
祂們迎來了衰敗與終結。
陽光在這一刻仿佛變得更加燦爛,從蔚藍的天空中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
毫不吝嗇地灑在盧修斯的身上,金色的光輝將他籠罩,為他披上了一層神聖而莊嚴的外衣,他就像是這片雪域中的唯一王者,正接受著大自然的加冕。
此時應該正值正午或者是下午,陽光的角度恰到好處,將一切都照得清晰而明亮。
盧修斯站在雪山之巔,背對著正在塌陷的廟宇,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白茫茫景色。
那是雪山所獨有的、純淨而遼闊的景致,每一片雪花都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宛如無數顆細小的鑽石鑲嵌在廣闊的山巒之上,將整個雪山裝扮得如夢似幻,宛如仙境。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吐了出來。
白色的霧氣瀰漫,將盧修斯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
透過很快就消散的熱氣,再往下看去,視線穿過層層疊疊的雪山,能隱約看到一些飄動的雲。
而被陽光照射著的雲朵,更是染上了一層美好的金色,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散發著溫暖而柔和的光輝。
盧修斯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與安詳,這讓他的理智都有了些許的恢復。
「果然,一樣的景色懷著不一樣的心情來看,是不一樣的。」盧修斯感嘆道,他的聲音在雪山的寂靜中迴蕩,帶著一絲釋然與滿足。
他已經啃下了最硬的骨頭,通關了最後的副本,他即將...迎來退休。
所以,盧修斯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儘快調整自己的狀態,恢復理智,然後儘快結束這一切,回到屬於自己應該過的生活中去。
在那裡,他可以悠閒地坐在爐火邊,品一口熱騰騰的茶,享受那難得的寧靜與安詳。
盧修斯的背後,那座破損不堪的廟宇如今只剩下殘渣碎片。
但在這些廢墟之上,卻瀰漫著一種奇異的草藥香氣,那香氣越來越濃,仿佛能穿透寒風,直抵人心。與此同時,雄鷹的鳴叫聲也越來越響亮。
——那是按照約定分離出來的草藥與生命之神的尊名,以及剛剛誕生的巧高里斯星球意志之間的爭鬥。
這場爭鬥的結果如何,對於盧修斯來說,已經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他只需要把握好這份微妙的平衡,防止這兩股力量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做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來,打破了他好不容易盼來的退休生活。
在這樣的背景下,盧修斯哼起了一首歡快的歌謠:「今天又是個好日子......我和朋友們在一起,拉起了手風琴,彈起了吉他,跳起阿迪弄西卡......」
「......比鮮花還美麗的姑娘和我在一起......」
歌聲並不怎麼好聽,甚至因為理智降低的緣故,有些嘶啞與瘋狂的意味,還大半不在調子上。
唯一能誇讚的點只有:還算是真情實感。
儘管盧修斯的臉色依舊蒼白,但那份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愉悅和滿足,卻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充滿了生機和活力。
能看的出來,他的心情不錯。
......
「我的陛下呀,你怎麼……哭了?」馬卡多在遲疑了片刻之後,還是問出了這樣一個充滿不解與關切的疑問來。
他此時正恭敬地站立在金色王座下方的不遠處,低埋著頭,黑色的兜帽微微低垂,所投射出來的陰影巧妙地將他的臉給覆蓋住,只留下一半的臉龐在光亮之中若隱若現。
作為臣子來說,問出這樣一個問題來,是深深的大不敬。
但作為老朋友來說,作為帝皇的戰友來說,馬卡多覺得自己有必要去問這樣一個問題來,去關心一下自己的老朋友。
「你說他們會恨我嗎?」那王座上的高大身影發問了,金色的雨珠順著他那完美的下顎滑落,落在了金黃色的地板上,濺起了細微的水花。
他們?恨?
他們是誰?這可有太多的人選了,從之前並肩作戰的其他掌印者成員、到黑暗科技時代的永生者戰友們、到雷霆戰士們、到泰拉最後一座教堂的牧師......這根本就數不清。
至於恨,那當然恨。
馬卡多僵在了原地,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就像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位老友為什麼在思考的時間裡,閉了一會眼,就會留下兩滴金色淚水。
「我的陛下呀......」他思考了一會言辭,開口了。
「無礙,我剛剛只是久違地做了一個噩夢。」帝皇打斷了馬卡多的安慰話語,「繼續匯報吧,我的兒子荷魯斯這次的戰果如何,他為人類帝國征服了多少顆星球,並且還有多久能回來。」
「他的下次遠征,我將陪同,順路去接回他的兄弟察合台,以及那位永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