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隊長……」
陸寄禮聽見白胭的聲音,艱難掀動眼皮,「……妹妹」
白胭從未覺得『妹妹』兩字如此悅耳,她眼中酸澀,蹲坐在陸寄禮身邊,小心翼翼將人翻了過來。
陸寄禮勉強睜眼,眼角雖因為挨揍發紅,但好歹能看清楚人。
「我和他們幹,你找機會跑,去找鶴川。」這是他能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老六又要過來踹他,被白胭阻攔,「六哥,我們跑不掉,你別動他。」
說完轉頭,扶著陸寄禮起身,「你先吃點東西。」
白胭將一次性的筷子遞上,眼神堅定地說:「你必須吃點東西。」
陸寄禮望著她片刻,伸手接過湯麵,囫圇吞了。
白胭趁著機會替他檢查。
在北岩山的時候,陸寄禮中了小周打來的兩槍,不知是不是真的怕他死了,沒有人可以威脅得了白胭,譚賀桉的人應該替他做過了包紮。
所以才留下了一條命。
白胭趁著雪梨給老六點菸,小聲快速地問他:「陸隊長,你能走動嗎?」
她原本期望,陸寄禮雖受了傷,但經過包紮,理應能夠像自己一樣可以行走。
兩個人搭夥,逃出去的成功率能提高10%。
但很可惜,陸寄禮慘白著臉微微搖頭。
他很清楚自己的傷勢,雖沒有生命危險,但如今想從這些反動分子手中逃跑,難於上青天。
「我的腿傷有槍傷,跑不快的,但等我恢復體力,我拖住這裡,你跑。」
陸寄禮一邊說話,一邊環顧四周,「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屋內隻有兩個人,我應該……」
「陸隊長,」白胭隱約聽見客廳處沒有了聲音,她匆匆將陸寄禮吃了一半的湯麵碗拿走,「我們要一起走。」
她剛站起來轉身,差點和迎面過來的老六撞在一起。
湯麵灑了一地。
老六雖然被她幾句哥哥叫得心花怒放,但始終牢記譚賀桉的交代,盯緊白胭,「小姐,你可有其他心思,老老實實的,大家都好過。」
白胭沒再說話。
……
與此同時,坐上車的譚賀桉解了西裝扣子,交代開車的小周,「待會半路你下車,返回酒店,你的身份既然已經暴露,就不適合再出現在京州,等事情結束,我會送你去M國。」
小周聽話照做。
臨下車前恭謹提醒,「譚先生,孟總工手段了得,擅用詭計,你與他相談,千萬小心。」
譚賀桉笑著看他,遲遲未有出聲。
司機也不敢私下開車,隻等老闆的命令
「小周,」他終於開口,「你是跟在孟鶴川身邊最久最成功的一個,你覺得他和我鬥,誰會贏?」
「您會贏。」
「那麼肯定?」
小周這會倒是遲疑了一瞬,「孟總工重情,我們手上有白老師,他不敢不聽您的話。」
譚賀桉的表情有些難辨陰晴,「孟鶴川重情,容易輸;我無義,所以會贏,是嗎?」
小周不敢誠實回答,但也不敢否認,站在車下,進退兩難。
「擡手。」
小周照做,還燃著火星的菸蒂在他掌心被撚滅,小周咬牙不敢出聲,忍著灼燒的劇痛,恭恭敬敬地托著菸蒂。
譚賀桉微眯了眼,看向小周,」你要記住,叛徒在哪裡都不會再被接納,你如今能做的,隻是我譚賀桉的狗。」
小周點頭應是。
……
車子再啟動,又開了二十多分鐘,城市道路顯現。
首航公司的總部設在西長街一處剛蓋好的國貿大樓裏,桑塔納駛入門口的時候,一身黑衣的孟鶴川已經立在風口。
司機替譚賀桉開了車門,他像是平常一般沒有兩樣,看著孟鶴川伸出手,「孟總工,有急事找我?」
他又伸手請,「要不去我的辦公室聊?」
孟鶴川忍住揮拳的衝動,更不會同他握手,冷風將他略微長長的頭髮吹亂,遮蓋住了眼底的怒火。
「她人呢?」
他進一步,氣勢駭人,直逼主題,「你想要的是我死,抓她做什麼?」
譚賀桉阻止了司機的上前,他伸手入兜的時候,孟鶴川渾身緊繃。
「哈哈哈,孟總工,我還當你是真的什麼都不怕,隻身來找我。」譚賀桉將煙盒與打火機從口袋裡掏出,精緻的煙盒與平日裡陸寄禮他們抽的中華不同,精緻特別。
譚賀桉脫下手套掀開,模樣優雅地抽出香菸,含進嘴裡點燃,「你也知道這是我的地盤,孟總工,這是談條件的態度嗎?」
寒風獵獵地吹,但兩個男人似乎都感覺不到冷。
金屬的打火機被路燈照亮,反射在孟鶴川的衣服上,寒冰一般的凜冽,瘮人。
「你費盡心思留下那麼多證據,不就是希望我來找你?譚賀桉,你到底是誰?」
譚賀桉看了他許久,嘴邊的笑意越來越盛,仿佛孟鶴川每說一句話都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我是誰?你問我是誰?」他又忽然變臉,斂下笑意,「我一直視你為最難得的對手,可你怎麼還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我是譚賀桉,首航公司的老闆,華僑,航天大隊背後的金主。」
孟鶴川後背緊繃的肌肉一直沒有鬆開,「你不是大馬華僑,你是M國人。」
譚賀桉又變了次臉,誇張捂嘴,裝扮驚恐,「孟總工,改人族譜的事,不好亂說的。」
他說話的時候揮舞著手,看似無意之間,燃著的菸頭朝著孟鶴川面前彈去。
他不躲不避,任由菸頭砸到了自己的外套上,燒出一小個黑洞。
「國外的反動勢力,那麼害怕我們強大,是嗎?」他伸手將黑洞上的火星暗滅,青白的煙霧在寒夜中從他指縫中蜿蜒冒起,「你們手段越毒,越怕,越急,越能證明我們的道路沒走錯。」
「譚賀桉,你黑髮黑瞳黃皮膚,就算張口是流利英文,但非我族類,能得到別人的認同嗎?」他字字如針,「得不到吧?生存得很艱難吧?在西方國家面前當不了人,在自己國家得不到歸屬,非人非鬼,很難受吧?」
譚賀桉暴怒。
孟鶴川更快一步,譚家的保鏢動手之前,他幾乎是頂著譚賀桉手中利器,自損八百也要搶奪先機似的衝上前。
鐵鏽的味道沖入黑夜,猩紅的液體順著手臂一寸寸滴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