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家庭矛盾
第七章家庭矛盾
利澤爾莊園的正廳窗明几淨,在無人的夜裡,月色總會悄無聲息地為名貴地毯鋪上一層銀沙。
不過這種機會很少,因為其女主人更喜歡把高價購來的魔法夜明珠掛滿牆壁,直至天明。
今天同樣如此。
海瀾又一次邀請了她的朋友們來奢華的莊園裡聚會。
或是三三兩兩聚在長桌邊想用美食,或是聽著悅耳的華爾茲在舞池裡翩翩起舞,在近距離的肌膚之親下,散發出奢靡的氣息。
沒有特殊情況之下,這種聚會會一直持續到東方升起魚肚白,但今天顯然發生了意外。
魔法夜明珠的光依舊溫和,優雅的音樂聲也徐徐流淌在每個客人的耳邊,但他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些聽不懂的聲音上。
「客人們,今天的聚會到此結束了。」
他們震驚地看著霍姆,不敢相信這句話居然出自他的口中。
霍姆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心裡都清楚。
怯懦,無能,頭頂的帽子比利澤爾莊園的閣樓還高,僅僅是靠著父親的死才搏得了一個貴族頭銜。
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但此時的霍姆眼神肅穆,渾身散發著難以被動搖的決意。
「霍姆!你在說什麼?」
海瀾扯著尖銳的嗓子,震怒寫滿了她每一寸被化妝品覆蓋的皺紋。
她甩開共舞男人摟在腰上的手,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向霍姆。
「你要趕走我的朋友們?!」
「海瀾.我沒有這個意思.」霍姆的氣勢瞬間滅了幾分,下意識地想向後退幾步,但想起什麼,又使勁把腰杆挺直,眼神中泛起溫和的光,「海瀾,我和你說過了,今晚我要迎接一位客人,非常重要的客人。他們能指引我們的未來,他們能為艾瑞絲帶來光明的前程!」
「哦?那我該說抱歉嗎?」海瀾站在霍姆面前,明明身高比霍姆要矮上不少,但仿佛是她才是俯視對方的人。
「不不用」
「來的人是皇帝?」
「不是。」
「是騎士團的團長?」
「也不是海瀾,這種人怎麼可能到我們家來.」
「我當然知道!」
海瀾粗暴地打斷了霍姆唯唯諾諾的解釋:「我告訴你,就算是皇帝來了,也不能在我的家裡趕走我的朋友!」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在笑,零零碎碎,讓霍姆感覺扎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來越灼痛。
他大聲喊道:「這也是我的家!我也有權利接待我的客人!」
「哦?」海瀾的臉色突然變得平靜下來,繼而勾起唇角,「你的家?你告訴我,這個家中,拿一件東西是你買來的?還是說,這棟房子,腳下的土地,是你的資產?」
霍姆正要出聲,卻突然沒想出回嘴的話語。
這裡的物件,僕人,甚至是腳下的地皮,都是海瀾的嫁妝。
理論上來說,確實都屬於她。
確實,只有自己是局外人。
霍姆看著周圍形形色色的人,內心的火焰突然滅卻了。
「明天你就搬出去吧。」海瀾的聲音不再歇斯底里,但語氣卻無比強硬,「去山裡建個房子也好,回到你的田地里也好,總之,這裡不是你家,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別這樣,海瀾。」方才與海瀾一起共舞的男人突然出現在她身後,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利澤爾先生的語氣可能有些衝動,但想來是因為那位客人事關艾瑞絲,十分重要。這時候,身為妻子應當支持丈夫與女兒才對。」
他轉過身,拍拍手,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諸位,今天的宴會到此為止了,非常抱歉,下次我會舉辦一個更完美的宴會,我保證,以科懷家族的名義!」
「納維爾。」海瀾打斷了他的話。
這是她未出嫁前的姓氏。
「好的好的,科懷,和納維爾。」姓科懷的先生笑了笑,繼續喊道,「現在,大家可以回家泡個熱水澡,忘記一天的煩心事,躺在天鵝絨的床上做個好夢了!」
圍觀人群笑著回應,紛紛順應他的話,隨著僕人們的指引離開利威爾莊園。
「抱歉,麻煩你了。」海瀾雙手握住科懷的手,注視著他還算優越的五官,溫聲道,「如果不是你,我該被他們笑話死了。」
她又驀地回過頭,大聲呵斥霍姆:「還不快給科懷先生道歉!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
霍姆囁嚅嘴唇,滿懷怒火的雙目直直瞪著卿卿我我的妻子與外人。
如果可以,他想一拳把男人的臉打爛,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或者說,他不相信自己能做到。
「消消氣,海瀾。」科懷依舊是那副溫和的笑臉,「不要因為這些小事氣花了臉。」
「啊!」海瀾慌亂地摸上自己的臉,指尖褶皺的觸感是那樣明顯。
她的年紀已經不小,眉角的皺紋已經愈發清晰,全靠足足需要數小時整理的妝容才能掩蓋下去。
「我怎麼能夠在你的面前露出如此醜陋的一面。」海瀾的聲音里居然多了些許啜泣。
這是霍姆從未見過的柔弱。
「沒關係,你先回房間補補妝吧。」科懷意味深長地笑著說,「我們的時間還長著呢。」
「嗯。」海瀾低頭嗯了一聲,如果不是粉底實在太厚,估計能見到她臉上露出瘮人的緋紅。
接著,她轉身沿著扶梯走向自己在二樓的房間,全程沒有看過霍姆一眼。
似乎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
「好了,利澤爾先生,別那樣看著我了。」科懷找了個位置坐下,順手端起一杯紅茶,示意霍姆在自己對面的位置坐下,「坐著歇會兒吧。」
霍姆冷冷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科懷也不甚在意,只輕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利澤爾先生,不再躲在書房,而是選擇反抗。看來這位關於艾瑞絲的客人確實很重要呢。」
在說出艾瑞絲的名字時,科懷的聲音略微加重了幾分。
「當然!」霍姆果然被觸動了,聲音有了些許激動,「有了他們的指引,艾瑞絲絕對能在繁花騎士團立下絕對的功業,艾瑞絲以後的生活更是會一帆風順!」
科懷驚訝於霍姆的狂熱,卻又覺得有些好笑。
他站起身來,緩緩對霍姆鞠了一躬:「那我先代替艾瑞絲謝謝你了。」
「艾瑞絲並不需要謝我,還有」霍姆平生第一次勃然大怒,「你有什麼資格替我的女兒道謝!!」
「你的女兒?」科懷哈哈大笑,「抱歉,馬上就不是了。」
「原本海瀾就準備同你離婚,結束這段糟糕的關係。所有的財產,包括艾瑞絲的撫養權也會由她接手,畢竟那可是騎士團的未來之星,怎麼能因為家庭背景而染上污穢。你剛剛的行為,估計會讓海瀾加速她的想法。讓我算算,你還能當幾天艾瑞絲的父親」
科懷突然做恍然狀,抬手打了個響指:「一天!」
「混蛋!!」
霍姆的怒火終於被點燃,理智被當做燃料熊熊燃燒。
他抄起身邊名貴的燭台,仿若在戰場上衝鋒的騎士般沖向科懷,試圖將這個破壞自己家庭的畜生送進他該去的地獄。
但很可惜,科懷的家族雖然同樣只有一個子爵的名頭,但卻已經傳承了數代之久,是貨真價實的貴族。
而貴族的精英教育,通常少不了劍術等一系列身體素質的訓練。
雖然科懷的戰鬥技巧並不出色,但他年輕力壯,想要教訓一個十餘年沒有鍛鍊過身體的中年男人,那是綽綽有餘。
輕描淡寫地避開霍姆莽撞的衝鋒,再優雅地鉗住他的手腕,伸出腳,貓戲老鼠般將其放倒在地。
其過程風輕雲淡,端著的紅茶都未曾泛起幾分漣漪。
「真是醜陋啊,利澤爾先生。」科懷蹲下來,看著霍姆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龐,輕聲道,「接受現實吧,我會好好照顧艾瑞絲,幫助她在騎士團一步一步踏上追逐星辰的階梯,這不就是你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嗎?」
霍姆痛苦地睜開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當然是為了自己啊!」科懷理所當然道,「如果不是因為艾瑞絲是騎士團的未來之星,我為什麼要接近那個早就已經年老色衰的女人?」
「子爵並非世襲頭銜,我的家族也已經衰落,沒辦法保證這一定貴族的冠冕能落在我的頭上,總得想點辦法嘛。而艾瑞絲在騎士團備受重視,如果能與她沾上點關係,就算是頭田間土豬也能吃到皇家飼料。」
「不知道你這個當父親的了不了解艾瑞絲在騎士團的成就.看來是不知道了。」科懷見到霍姆瞪大的雙眼,又笑了,「真是個好父親啊,利澤爾先生,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吧。」
「騎士團預備役一共一百七十二人,而艾瑞絲的對於騎士技能的掌握和文化課的成績,全都是第一名,一直是第一名!不僅如此,按照騎士團的評分標準,她全部科目,都是滿分!在騎士團創建預備役考核制度至今,只有她一個人達成了這樣的成績。」
「所以你知道你有一個什麼樣的天才女兒了嗎?利澤爾先生?」科懷說著說著,突然一巴掌扇在霍姆臉上,「可是她至今沒有被選入騎士團,你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你們!!」
「什麼.」霍姆滿臉不可置信。
他自始至終都相信自己的女兒十分優秀,但卻從未聽說過她能達到這種成績。
科懷繼續說道:「為了你們的聲譽,她可是守護地緊啊,一聽見有什麼關於你們不好的消息,她提著騎士劍就衝上去了,一點猶豫都沒有,導致被頻繁處分,至今不能轉正。」
「——但你們似乎對她的努力並不在意。」
「所以,把艾瑞絲交給我吧,我會讓她成為騎士團最耀眼的鳶尾花——冠以科懷家族的姓氏。」
「休想!」
一直在默默繼續力量的霍姆突然暴起,趁著科懷的注意力分散把他推到在地,旋即重新撿起掉落在一旁的燭台,朝著他的腦袋狠狠砸下。
科懷似是沒想到這個老頭還能反抗,一時大意的後果便是頭破血流。
此時他也顧不上什麼優雅了,戾氣填滿心頭,頭暈目眩地與霍姆糾纏在一起。
兩人互相撕扯著,拳腳並用,手邊不管能撿到什麼東西都是往對方身上砸去。
——包括銳器。
「噗嗤——」
猩紅滾燙的血液讓科懷有些睜不開眼,但即使腦袋再混沌,他也能察覺到自己幹了什麼。
銀色的餐刀半數沒入霍姆的左肋,心臟產出的新鮮血液不再通過動脈傳遍全身,而是通過餐刀,緩緩將科懷華貴的衣袖浸濕。
「我殺人了」
科懷避開霍姆圓睜的怒目,顫抖著舉起自己被血染紅的雙手。
「得在海瀾回來之前把他扔出去僕人去送客人去了,我來得及,來得及,只要不被人發現」
來不及了。
「哐——」
花紋繁重的精緻木門被推開,少女臉上倒映著慘白的月光,科懷能清晰地看見她絕美的臉頰上的表情由疑惑逐漸轉為驚恐,再化作滔天怒焰。
「父親!!」
「我殺了你!!」
艾瑞絲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也並不需要知道的太過清楚。
結果已經擺在眼前。
他的父親肋部插著一柄餐刀,而旁邊的男人滿手鮮血。
誰是兇手,一目了然。
艾瑞絲抄起一把椅子,腳步流轉,似有花朵在她的步伐之間綻放。
【騎士劍技·變速斬擊】
雖然少女手中的武器並非騎士劍,但在騎士團中無數次的決鬥之中,她早就能把任何可以握在手中的物品當做武器,磨鍊許久的劍技更是信手拈來。
科懷只是一個普通人,面對足以將他切割成十八份的斬擊,他根本沒有反應的空間,甚至連觀察艾瑞絲的動作都無法做到。
「咔嚓——」
科懷想要抬起來格擋的左手臂瞬間骨折,直擊靈魂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可嘴才張開,迎面而來的黑色長靴直接映在他的臉上。
鼻樑斷裂,嘴唇裂開的像蜘蛛網,眼球布滿血絲,似乎即將炸裂,整張臉幾乎看不清楚任何一個完整的五官。
艾瑞絲沒有去看科懷的慘狀,只是匆忙把椅子扔開,小心翼翼,顫抖著手,撫上自己父親粗糙的臉龐。
冰冷,毫無生機。
只有一雙蘊著憤怒的眸子似乎還有些神采,久久不肯閉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