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絕不饒恕
惡狼公國，狼堡，一片狼藉之後，第二天一早。
帝國皇女賽莉斯緹正坐在沃爾夫斯宮的主位上，她處理著大量的事務，一份份厚重的羊皮紙等待著她的審閱。
第一次，皇女大權獨攬，第一次，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權力。
經過一系列精密複雜的操作，對梅克倫身後的清算大權如願落到了賽莉斯緹的手中，惡狼大貴族們本以為這個大麻煩終於算是過去了，無非就是瓜分財產時皇女拿最大的最多的一份而已。
或許他們怎麼都不會想到，賽莉斯緹已經為這個公國的接近一半的大貴族準備了「魔鬼幫助罪」這個大大的驚喜。
可她的臉上卻沒有一點點的喜悅之色，她姣好冷艷的臉蛋一直都被寒霜覆蓋，透著生人勿近的氣場。
「咚~咚~」房間門響了。
「請進。」
一位面容陰鷙，留著一頭墨綠色海帶頭髮型，擁有著一對琥珀色細長眼睛的年輕男人從門口進來，他身形瘦長，臉蛋因為最近在審判庭中受到的折磨而微微凹陷，幸好因為被營救得及時而倖免於難，他身穿著黑底金紋的廷臣制服，擦得光亮的皮鞋踩在地毯上，一絲不苟。
他的名字叫做修伯特，是賽莉斯緹營救的梅克倫基金會資助學生中最出色最優秀的一位，他今年不過二十四五，已經擁有了英雄階初階的實力，而且所有的課程畢業成績都是第一。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一個更幸運些的梅克倫，他在最窮困最需要錢的時候得到了資助，又在惡狼大事件爆發之後剛剛被審判庭抓進去拷問才一天就被賽莉斯緹救了出來。
這群基金會資助的學生們如今的情況尷尬極了，他們是罪人、是棄兒、是魔鬼信徒預備隊，是不祥之人，他們的前途已然黯淡無光，他們的未來只有一片黑暗，他們所做的任何事都會被放在聚光燈下仔細查看，尋找任何跟魔鬼有關的證據。
如果按照希德前世的說法，那就是這群人的政審永遠都不會得到通過。
因此，當賽莉斯緹動用手中的權力將他們從暗無天日的審判庭手中救出，又懇求大神官塞西莉亞消去他們檔案上的污點時，修伯特就跟他的夥伴們一起，朝著賽莉斯緹獻上了所有的忠誠。
這本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她就是他們的太陽，他們活下去的希望跟救贖，她就是彌賽亞。
「殿下，他走了。」修伯特立在門口，朝皇女行禮：「昨天半夜連夜離開的，他的隱身術很厲害，我們的人跟不上他的速度。」
皇女合上自己的眼眸，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靠在椅背上，白色的眉毛顫抖著：「知道了。」
「殿下，希德先生……他……」修伯特的表情晦澀難明，他應該仇恨希德，因為希德的揭發才摧毀了他的人生，可他也知道希德做得沒錯，誰能想到梅克倫居然是這樣的人？
事實上，對希德表達出不滿的學生直接被皇女刷掉，三十五個人中只有十八個人得到了為皇女效力的機會。
「跟我來，修伯特。」賽莉斯緹起身，修伯特立即跟上。
兩人下樓，順著倉庫來到了橡實夫人旅店的地下室。
地下室跟賽莉斯緹的記憶中沒有什麼不同，甚至幾個人睡過的鋪蓋就放在角落裡。
賽莉斯緹默然不語，帝國皇女看著簡單的陳設，她從地上伸手撿起了什麼。
修伯特強迫著自己集中注意力，他看到皇女從一堆散亂的木製棋子中抓起了其中一枚名為「王后」的棋子，這是棋局中擁有最強戰鬥力的棋子。
「殿下？」
「我還不夠強大，我還不夠成熟。」賽莉斯緹沒有理會修伯特的呼喚，她用手捏緊了手中的棋子，對著「王后」說道：「這是你教給我的。」
「我太弱小，我太幼稚，我根本沒有能力向你渴求那麼多，可是我卻總想要得到你。」
「我沒有足夠的力量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我沒有足夠的智慧去跟魔鬼周旋，我沒有足夠的勢力來守護拯救獲得我想要的一切。」
「我不夠強大，如果我夠強大，一場場血案就不會發生。」
「我不夠狡詐，如果我夠狡詐，梅克倫的陰謀根本就不會得逞。」
「我沒有自己的勢力，如果我有自己的勢力，你就不會離我而去了，對吧？」
「你教我的，導師，別人說的話都不算數，只有我自己能做主的事才算數。」
「我只是個可悲的木偶，被各方勢力無視並利用的白痴，我只讓事情變得更糟。」
「這些貴族，也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賽莉斯緹用力地捏著棋子，眼淚一滴滴地往下流。
只是，希德，你為什麼就不多留一段時間呢？一兩天也好啊！
中央皇朝的天使已經在路上了，我已經為你找來了能解開罪魘聖杯詛咒的天使了！你怎麼就是這麼急著要走呢？
夠了，足夠了。
事實證明，現有的神聖帝國體制無藥可救。
希德說得沒錯，就算她能夠繼承皇位又如何？一切跟之前不會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只不過是又一次輪迴。
這個腐朽僵化落後的體制應該毀滅了，這個充滿欺瞞與荒謬不公的黑暗面，將走向它的末路。
我，賽莉斯緹-奧爾格-馮-霍亨索倫，將親自推翻自己父親的皇朝，我將實現統一大陸的偉大理想，我要開啟屬於我自己的霸者之路，我要締造一個新的社會，新的秩序，新的皇朝。
我會跨越無數的犧牲，打倒虛偽的貴族，創造一個沒有階層，沒有壓迫的世界，這是舊秩序的落幕，是新時代的來臨。
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入贅我，成為我的親王。
希德，你逃不掉的！
本皇女已經鎖定你了！
「點火。」賽莉斯緹對著修伯特說道：「叫人來，把這個地下室燒了，跟旅店老闆說，我們會負責賠償跟重建這裡。」
「殿下？」
「這是命令。」賽莉斯緹的氣質發生了驚人的變化，她變得更加冰冷了，一絲絲尊貴威嚴的氣質終於出現在帝國皇女的臉上，她的目光凌厲起來，就像個太陽，不怒立威。
「是。」
修伯特立即召來了士兵，跟旅店老闆協商以雙倍價格賠償他的損失並承諾重建之後倉庫地下室，旅店老闆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皇女要這麼做，但見到自己完全沒有損失還有一大筆補償立即痛快地答應下來。
冬日下，大火點燃。
賽莉斯緹就站在倉庫前看著火光，她手握著那枚「王后」棋子，抱著希德沒有帶走的一個大號黑熊玩偶。
跟過去告別吧，賽莉絲，皇女對著自己默默地說道，她止不住地流淚，卻沒有哭聲。
「修伯特，你能通過現有的渠道聯絡梅克倫基金會資助過的所有受助者麼？」賽莉斯緹輕聲說道：「我需要屬於自己的力量。」
「當然可以，殿下，只是……」
「只是什麼？」
「殿下，梅克倫伯爵已經伏法，他的罪魘也會被清算，或許……我們需要一個新的名字。」修伯特躬身致意：「請殿下賜名。」
「賜名麼？」賽莉斯緹回憶著她跟希德的過往，皇女伸手抹去眼淚。
「那就叫……一心會吧。」
「是！」
大約一百多米開完，大神官塞西莉亞眺望著燃燒的倉庫，她面露玩味笑容。
「終於，終於有所成長了呢，賽莉絲，你選擇了一條充滿著荊棘的道路，這條路可能會讓你鑄就自己的傳奇，也可能……失去一切。」
「那麼，現在要做的就是……」
塞西莉亞快速轉身，她聖潔的身影一閃，消失在了風雪中。
…………我是萬眾一心的分割線…………
希德的速度很快，當火焰吞噬了充滿著回憶的地下室跟倉庫時，希德已經穿過了惡狼公國跟瑞茲蘭公國的邊境。
他穿過了一片樹林，走過了凍結的河流。翻過了高聳的雪山。
偶爾會有些不長眼的怪物打擾他，比如雄斑虎、劍齒虎、陰影狼，還有巨魔跟雪猿，但所有的怪物面對希德要麼不是他的一合之敵，要麼就無法看穿山下之影。
希德只在路上遇到了一頭傳奇級別的劍齒虎，那是一頭身長四米多，身高兩米的龐然巨物，當希德路過時它趴在裂開的冰湖邊喝水，見到希德路過，傳奇劍齒虎就像是有所察覺般地對著隱身中的希德看了一眼，但似乎是嫌他太瘦肉太少，沒有理會。
希德也不想惹麻煩，他現在皇血升華的時間已經能夠持續四分鐘有餘，如果真打算拼命他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白髮少年歸心似箭，他現在只想回到大姐姐的身邊，跟她一起坐在壁爐旁，希德很想跟大姐姐分享自己的故事，他知道她會聽，他知道她喜歡聽。
作為資深傭兵，希德調整心態很快，跟皇女的沉重離別已經被他收起，取而代之的是復仇帶來的輕鬆跟喜悅，能夠復仇到這種程度，能讓梅克倫身敗名裂，希德其實已經心滿意足了。
民族良心是不能被褻瀆的、社會正義是不會被漠視的、群眾感情是不會被欺騙的！
希德也從這件事上得到了更多的啟發。
梅克倫伯爵是個毫無爭議的混帳，他跟魔鬼勾結製造一場場血案更是罪不容誅。
但是那些貴族們呢？那些既得利益者們呢？
他們還在譴責希德向他們施加壓力，他們還在堅持「大局為重」的合理性，他們置正義於不顧，口口聲聲站在公國利益上說話，攻擊希德這個查明真相的人，希望他退讓，希望他閉嘴，甚至想要開除希德的「惡狼籍」。
為什麼？因為他們要麼有利益相關，要麼妄圖體會站在道德至高點的快感，要麼二者皆是。
惡狼的大英雄？希德回憶起了梅克倫的遺言「英雄？工具罷了」。
這位紳士瘋狂激動的表情至今在希德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就在冰天雪地中，希德哼起了自己前世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Homines， homines possunt historiam condonare
Homines， homines possunt historiam condonare
Sed deus， sed deus， sed deus， sed deus non vult
Sed deus， sed deus， sed deus， sed deus non vult
Deus non vult！」
這首歌叫做《Deus non vult（絕不饒恕）》。
這也是希德的方向。
絕不遺忘，絕不原諒。
懺悔罷！明日即汝死期！
然而，希德的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
連續趕路一天一夜，當時間來到第二天深夜時，終於趕到了瑞茲蘭首府赫爾維蒂克拉姆大街的希德，卻發現大街已經被天堂教會封鎖起來。
「天使大人降臨了！」
「天使閣下，請指引我們！」
「是天使，天使來到瑞茲蘭了，天使來到我身邊！」
人們正在叩拜，希德看到一位金髮碧眼，身高超過兩米二的美麗天使正雙持長劍法杖立於克拉姆大街中間，她的外貌看起來大約是人類三十出頭的女性，略帶些精靈特徵，表情嚴肅，眼中不斷地射出金光。
「發生了什麼？出了什麼事？」希德擠開人群，隨手拉過一個冒險者。
這是個體毛旺盛的野蠻人，他本來被人抓住胸口感到非常憤怒，可他立即發現自己230磅（約205斤）的體重居然被一個年輕人單手抓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說道：「先生，出大事了，偉大的天使繆拉澤爾女士降臨赫爾維蒂，她說這裡有拜虛教信徒活動，於是聖武士跟保民騎士團立即出動。」
「什麼？」希德心裡頓時有了極為不好的預感。
「是真的！你看！她找到了一個隱藏的拜虛教秘密據點，並摧毀了它！」
希德沒有再理會這個野蠻人，他繼續朝前擠去，直到克拉姆大街的景色映入他的審判之眼中。
雷霆一擊。
克拉姆大街11號跟13號中間，那棟隱蔽的住宅已經顯現於人前，那座承載著希德無數美好回憶，他的避風塘，有大姐姐存在的家，已經化作了一片冒火的廢墟。
白髮少年的靈魂戰慄不止，他張了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大姐姐？
希德如遭雷擊般呆立在原地。
可他沒來得及再做些什麼，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了，畢竟擠出來的人群中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向天使跪拜。
「喂！你在幹什麼？希德！」出人意料又不那麼令人意外的是，老馬也在，這位鐵匠老闆自然也是跪拜的人群之一，他對天使對神的信仰是如此堅定，以致於面對希德這個老朋友都帶著不容置疑的口氣：「希德，快跪下！那可是天使閣下，以她的名義以朱庇特的名義，她為我們帶來了正義！」
正義？
希德回過神來，他二話不說，在這位女性天使將目光移到自己身上之前就消失在了原地。
白髮少年海藍色的雙眸正在快速震動。
他握著胸口的天使之淚，握得很緊。
他現在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離開這個地方，趕快離開。
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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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