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雪和迎秋都不甘心被宋南姝留在淮安,在迎夏和迎春忙著收拾東西的時候,兩人也偷偷收拾好了小包袱,打算姑娘走的時候悄悄跟隨。
第三日天還未亮,淮安城內偶有犬吠聲傳來。
宋宅已經燈火通明。
馬車車隊已在府門外等候,佩刀護衛手中舉火把,將整條街映亮。
謝時容已經準備好出發,在敞開的宋府門外候著。
薛神醫先帶著薛阿瑤出來,鄭重把薛阿瑤交給謝時容:「阿瑤我就交給你了,這孩子不怎麼聽話,有時候我行我素了些,你看著她……別讓她給南姝惹麻煩!」
「您放心!」謝時容對薛神醫的態度恭敬。
突然,長街盡頭傳來馬蹄聲,驚得深巷內犬吠此起彼伏。
謝時容聽出是沈序洲坐騎,連忙走下台階,朝馬蹄聲傳來的方向看去。
黑夜中,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直到沈序洲一行人靠近,謝時容這才看到身著黑色鬥篷騎著黑色神駒的沈序洲。
「是小主子!」薛神醫立在謝時容身旁,身側拳頭微微收緊。
小主子在這個時候回來也好,陪著南姝,南姝總能好受一些。
門內也傳來腳步聲,薛神醫回頭……就見披著披風的宋南姝也已經走到了門口。
沈序洲翻身下馬,擡頭正瞧見拎著裙擺跨出宋府正門的宋南姝。
四目相對,沈序洲視線落在宋南姝花白的鬢邊,面具下的瞳仁輕顫,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他想到了讓宋書硯死亡,宋南姝會傷心,甚至會痛不欲生一段時間。
但……他沒想到,竟會讓宋南姝白頭。
見沈序洲出現在這裡,宋南姝也稍顯意外,她以為沈序洲應該是忙到沒有時間來的。
護衛手中火把搖曳亂竄的火光,將沈序洲面上的鬼魅面具映得忽明忽暗。
她立在門口,想到自己之前隻是讓謝時容把簽字畫押的和離書轉交沈序洲,心中多少還是對沈序洲有歉意。
她托謝時容送去的那封信,或許送信人和沈序洲錯過,他還未收到。
眼下見到了也好,能當面把事情說清楚。
沈序洲朝台階上走來,剛拾階而上腳下便不穩踉蹌險些絆倒。
幸虧謝時容眼疾手快扶住沈序洲,他手順勢搭在了沈序洲的腕間。
摸到沈序洲的脈搏,謝時容瞳仁驟然緊縮,震驚看向沈序洲。
難怪……他派人把消息送給小主子,小主子一直沒有回信,也沒有在宋書硯喪事時來陪著宋南姝。
端王那個王八蛋又給小主子下毒了。
這些日子,小主子怕都被毒素折磨的生不如死,很可能一直處在意識模糊之間,偏偏他又不在身邊。
不等謝時容開口,沈序洲已經推開他,朝宋南姝走去。
「抱歉,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別的事情,收到信就立馬趕了過來。」沈序洲目光落在宋南姝兩鬢白髮上,雙眸發紅。
他摘了右手鹿皮手套,還未來得及觸碰宋南姝的發,就聽宋南姝對迎夏開口:「讓車隊等等,我和沈指揮使說幾句話。」
沈序洲心向下一沉……
之前宋南姝已經改口叫夫君了,現在又叫他沈指揮使。
是他的錯,做了一個局讓宋書硯離世,身為丈夫卻又不能在她身邊陪著,讓她一個人挨過這失去親人的時刻痛苦時刻。
「沈指揮使,我們進去說話!」宋南姝轉身往裡走。
沈序洲上前動作親密扶住宋南姝:「娘子,小心門檻。」
他一手攬著宋南姝的細腰,一手自然而然扶住宋南姝的手臂,動作親密無間。
宋南姝腳下步子一頓,側頭看向沈序洲,卻隻能看到他戴在臉上的鬼魅面具。
似是察覺宋南姝的目光,沈序洲回頭,那雙因為疲憊帶了紅血絲的眸子微紅。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沈序洲輕聲問。
沈序洲這樣的輕聲細語,倒是讓宋南姝想起兩人同床共枕的那幾日。
沈序洲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她雖然沒有見過沈序洲的真容,可沈序洲把她當成妻室後對她的照顧,她銘記於心。
欠沈序洲,若是她活下來她一定會報答。
若是死了,那就下輩子吧!
沈序洲扶著宋南姝回到正廳。
迎夏替兩人將門關上,和謝時容一起守在外面不許任何人靠近。
「沈指揮使我給你的信,你可能沒有收到,既然您來了……那有些話我們就當面說清楚。」
宋南姝話還未說完,便被沈序洲擁入懷中。
「娘子,是我不好,沒能在你阿弟離世之時陪著你!讓你悲傷至此……頭生白髮。」沈序洲將宋南姝越抱越緊,他手扣住宋南姝後腦,動作用力到似要將人揉進骨血裏,「我知道,在你的心裡宋書硯是你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你們相依為命……相互依存而生,你們習慣把彼此視為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存在,所以宋書硯出事後,你才會痛不欲生!」
宋南姝話音止住,抿住唇。
從和沈序洲相識開始,宋南姝便覺得,沈序洲似乎每一次都能一針見血說中她的心事。
酸痛一瞬便襲擊了宋南姝的眼眶。
她眉頭緊皺,喉嚨也脹痛的難受。
「可南姝,我們成親了,你喚我夫君,我們的生命也結合在了一起!」
「或許在你的心裡,我們的羈絆,並沒有你和宋書硯那般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可在這個世界上……我也想要一個……習慣與我一同,把彼此視作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存在,那樣我才能感覺我活著,你就是那個人!」
「你是想阻我為阿硯報仇嗎?想和我說什麼保存自身要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話?」宋南姝語聲沙啞,「沈指揮使,我托謝時容你的信裏,有一封和離書,我很抱歉剛成親便給你和離書,我不想連累你,但……安遠侯後必須死!哪怕你死我活粉身碎骨,我也要他給阿硯償命!」
這一點,不論是誰來……都無法動搖宋南姝。
她仰頭望著沈序洲:「若是我找安遠侯報仇,會影響到你後面的計劃,我也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