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仲宣放棄了對李修文的考校。
他深思了一番,覺得太子說的,確實有道理。
他的確需要思考思考自己教導弟子的方法。
但房仲宣這邊剛偃旗息鼓,那邊又有一人站了出來。
「殿下,既然您說略通文略,不知殿下略懂哪些?」
李修文看向了說話之人,中書侍郎唐伯庸。
這傢夥便是梁王李元景的人。
看樣子是看房仲宣這麼快就熄火了,跳出來拱火的。
「孤略懂的東西多了去了,難道要一一報給你聽?」李修文倨傲說道。
「既然殿下說略懂,臣下請教,殿下可知君子不重則不威,何解?」唐伯庸淡淡問道。
李修文眉頭一挑。
好你個猢猻子,擱這兒陰陽你爹是吧?
「我知道這話後來的意思,還知道孔聖人說這句話的本意,他說……」
李修文一把搶過魏國公手中的鐵笏闆,輪起來就朝著唐伯庸的大腿上抽了下去,同時大喊道,「他說,君子如果下手不重,就樹立不了威信。你個狗東西,竟敢諷刺孤!」
想動手那就必須動手,李修文得保持自己的人設。
「殿下怎可如此粗鄙。」唐伯庸嗷嗷痛呼著,跳著腳躲到了一旁。
他感覺自己的腿好像快斷了。
這個熊羆太子好大的手勁!
「殿下!」房仲宣高呼一聲,沖李修文伸出了手。
他剛剛都沒反應過來自己手中的笏闆是怎麼消失的。
「等會,先借孤用用。」
李修文將太上皇的聖旨小心收了起來,捏緊了魏國公的鐵笏闆,環視群臣,「誰,還要考校孤啊?」
「殿下豈不聞聖人語暴虎馮河者,吾不與也,您難道要憑藉一雙拳頭打的群臣對你臣服嗎?」侍禦史茅勇出班,臉上帶著倨傲之氣仰頭喊道。
李修文笑了起來,「孤不是那樣的人,孤從來都是講理的,擅長以德服人。」
「孤隻對那些跳腳小人動手,真正的君子,孤還是非常敬重的。」
李修文深深的看了一眼躲在後面的唐伯庸,高聲說道:「如果非要用聖人的話來解釋孤的做法,孤隻能告訴你,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唐伯庸被李修文銳利的眼神一盯,登時頭皮發麻,連忙又往後面躲了躲。
剛剛那兩下子,把他小腿都抽出血了。
茅勇微微蹙眉,有些茫然,「這便是殿下所說的……略懂?」
「聖人這句話的意思,若臣下記得沒錯,好像是第一個用陶俑代替活人殉葬的人,難道就沒有子孫後代嗎?」
「不不不,茅大人誤會了,聖人這句話的意思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定會被孤打的絕後!」李修文看著茅勇和善的笑了起來。
跟我玩典故,當勞資沒上過網嗎?
茅勇對上李修文的眼睛,忽然後背一涼。
淦!
被狗太子明著盯上了。
他不禁喉頭有些發緊,今天貌似有些草率了。
「夠了!」一聲沉喝忽然響起。
看了好一會兒戲的皇帝終於發話了。
他一臉無奈的看了一眼李修文,擺手說道:「廢立太子乃國之大事,不可輕動,此事稍後再議,若無事啟奏,退朝吧。」
李重耳決定再等等。
方才李修文雖然對聖人的話一頓歪解,但讓李重耳看清楚了一件事。
這個混帳兒子並不像表面上那麼頑劣,面對大事,他的想法很縝密,也善用巧勁。
不急不躁,用混不吝的方式應對了群臣對他的指摘,不但證明了自己略通文略,同時還壓了一點勢。這般模樣倒是稍微值得期待一下,且看看再說。
天下最近很亂,李重耳其實並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再生一樁這麼大的是非。
廢立太子,是涉及到了國本的大事。
……
一場轟轟烈烈,聲勢浩大的朝會終於散了。
李修文暫時保住了自己的太子之位,猶如得勝的大將軍一般,腿著回了東宮。
他居然沒有扈從,沒有轎子和馬,甚至連一匹羸弱的騾子都沒有!
出了德勝門,他看到那些三公九卿個個前呼後擁的上轎而去,這才想起了這件事。
因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觸怒皇帝,他的衛率、侍女、用度,全被皇帝給停了。
現在的東宮,一窮二白,隻有他這個太子,以及七位老僕。
李修文站在紅牆黛瓦的甬道裏,嘴角狠狠抽了抽。
前身那個王八蛋是真能作啊!
瑪德,搞成這個鬼樣子,他這日子還怎麼過?
人家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一聽就知道白雪公主的日子過的肯定很滋潤。
可看看他,窮比太子和七個老東西?
李修文有些抓瞎了。
帶著滿腔的怨念,剛回到東宮,一個頭髮灰白,但卻面色極為紅潤的老者手裡握著掃把就迎了上來。
「殿下,您回來了?」
「嗯。」李修文的興緻不高,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這位是東宮七老之一,曾經在皇帝潛邸管了一輩子內務的衛同賢,別號衛老六。
「殿下,府上的銀錢快用盡了,您需得想想辦法才行。」衛同賢說道。
李修文正因為這事而悶悶不樂,聞言擺手說道:「看看府上還有什麼東西能賣的,拿出去賣了。」
「殿下,府裏的家具倒是還能賣一賣,可您之前賣的太狠了,此事已被宮裡知曉,坊間再無人敢收東宮的東西了。」衛同賢苦笑說道。
李修文一怔。
他猛地想起,自己這個暫度難關的主意,前身早就已經幹過了。
且不止一回。
府裏但凡跟名貴二字沾上邊的,全被他給偷偷賣了。
如今還能賣的,似乎隻剩下那些家具了。
「造孽啊。」李修文無力的吐槽了一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我記得你之前跟我說,孤賣出去的東西,大部分都被其他幾位皇子給買走了是吧?」
「是。」衛同賢說道,「梁王殿下買的最多,聽說之後悉數送回了宮中。」
李修文嗤笑一聲,「這個老麽倒是真的善於表現,嘖,孤不如也。」
當今皇帝共有六子。
他是老大,梁王老麽。
梁王李元景今年才十四歲,也不知道是一直有人在教,還是真的生來早慧,反正小小年紀心思陰狠深沉。
他在表面上一直扮演著一個溫順乖巧博愛的兒子,可背地裡卻像一頭已經長滿了獠牙的豺狼,一直想找機會弄死他。
除了這個表現最明顯的老麽之外,李修文其他的幾個兄弟也都不是什麼善茬,隻是目前表現的沒有梁王對太子之位那麼勢在必得罷了。
「梁王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李修文忽然問道。
「聽聞寅時入宮請安,晨昏讀書,下午大多時候則與士子及府中幕僚談論國事,或習練武藝。」衛同賢說道。
李修文點了點頭,果然是別人家的孩子,難怪深得皇帝喜愛。
和原身這個頑劣不堪的老大相比,老麽確實要順眼的多。
「小小年紀整天隻知道讀書這怎麼行?」李修文搖頭說道,「老六,去給孤弄一些牛腿骨來!」
十四歲的年紀已如此老成,這哪裡還有少年人的樣子。
李修文決定幫他改改這個愛讀書、愛表現、愛裝的臭毛病!
先收點兒利息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