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獨臂酒侍,割肉誘妖
雖說是五年的時間,但是於我來說,似乎只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夢境的流速又加快了。
如此快的速度,雖然這五年間,我沒能陪伴在師兄身邊,但是想必對於師兄來說,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因而草草略過。
不知為什麼,在這個夢裡,蘭無關,蘭熙岳都沒有出現,爭奪王位,闕哥哥剛到弱冠之年,蘭極興就傳位於他,闕哥哥順利登上了王位,遠在塞元江的師兄,也要回朝為他慶賀。
五年來,刻苦修煉的我,也順利成為了甲級天罰,在戰場上陪伴、守護著闕哥哥,雖然只有一臂,卻也立下不少功勞,只是我以身殘為由,拒絕了受封,我只願意守護我在乎的人,其他的,於我而言,都是虛妄。
闕哥哥登上王位的第二日,設宴款待群臣,師兄自然也在其中。
五年未見,我實在難以抑制思念,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只是,我的獨臂,實在是有些引人注目,我扮做酒侍,用寬大的袖袍掩蓋缺失左臂的殘疾,然後從後方為他斟酒。
卻沒想到,我的胳膊被他一把捉住。
我被他捏住了穴位,手指使不上力,酒壺摜碎在青石地磚上,卻因為宴席嘈雜,無人留意。
他用銳利的目光回頭看我,那目光仿佛是獵人看落入陷阱的獵物,又仿佛是弓手看連成一線的雙鵰,讓人背後發冷。
我苦笑,這場夢,倒是讓我全方位重新認識了一遍師兄。
我慶幸我已經是甲級天罰,我所施展的易容術,專攻攻擊術法的師兄,不可能看破。
只是,此刻,我只是扮做一個普通的侍酒小廝,為何刁難我?
他冷笑:「你的手,倒是眼熟得很。」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關注的是我的手。
但我的手怎麼了?
我看向自己的手,除了因為被他死死捏住、指尖都開始充血變得通紅以外,倒也沒什麼特別的。
「師兄,怎麼了?」一旁,原來在和其他官員過盞的皇甫仙,察覺到緝天鑾這邊的氣氛不對,走了過來。
師兄看了她一眼,又示意她看我的手。
所以我的手,到底怎麼了?
皇甫仙看向我的手之後,臉色也大變,然後迅速對著我畫下清除幻象的法陣。
可惜,她的能力雖然不錯,倒也比不上我,怎麼可能破除我布置的幻象?
皇甫仙對著師兄搖了搖頭。
我的易容,終也沒有被看破。
但是,師兄仍舊不願意放開我,我從他的眼神中似乎讀出了八個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於是我無奈地苦著臉,望向一直望著這邊的闕哥哥。
從我換上侍酒服,出現在宴會,闕哥哥就發現我了,我一直感受得到他的目光,不過沒有敢抬眼回望他罷了。
坐在高台上的闕哥哥倒是得逞一笑,然後端著酒杯,往我這邊來了。
緝天鑾餘光瞥見闕哥哥過來,雖然沒有直接對我動手,但也還沒有放開我。
「天鑾,可別對我的救命恩人如此粗魯。」闕哥哥走了過來,特意從我的方向向師兄敬了一杯酒,隔開了我。師兄無奈,只得放手,然後舉杯回敬。
「鳳闕,恭喜你。」緝天鑾由衷地為蘭鳳闕開心,「救命恩人是……?」
「怎麼,你沒聽說過嗎,這五年來,在戰場上,一直有一位獨臂侍從跟隨著我,為我多次拼上性命,若不是她,我不知已經死了多少回。」
緝天鑾這才打量我的左邊衣袖,發現我的衣袖確實空蕩蕩的,這才放下戒心,對我道了一聲抱歉。
「我總是對她說起你,她恐怕對你也有些好奇,這才扮做酒侍接近你,沒想到,你竟然會這麼緊張。」
「事出有因,鳳闕,實在抱歉。」師兄並沒有解釋,剛剛他甚至對我動了殺念的理由。
不解釋更傷人了好嗎?我幻化了長相,但沒有幻化手,所以,你是因為看了我的手,一眼認出我是當年被你拋棄的侍婢仙傾撫,這麼多年仍舊記得少年賽之事,甚至想要殺了我?
我默默站回闕哥哥身後,低著頭,不願再看他。
闕哥哥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低落,和緝天鑾都未曾敘舊,就說有些醉意,離了席。
他帶著我,回到了赤方閣。雖然現在,他已是蘭帝,但是,他仍舊住在這赤方閣,託詞不願太上王年邁還遷離舊居,但我知道,這赤方閣,有五年來,我和他的點點滴滴,是我們的家。
他從前藉口戰事繁忙,一直推脫成婚,但是如今繼位,大臣們催的更緊。他退朝回來,都會抱著我空蕩蕩的左袖,然後和我一起喝醉。
我可以陪他醉上百回、千回,但我給不了他那個承諾。
雖然我也喝不醉。
宴會過後,第二日,師兄和皇甫仙,再次前往西邊妖地,著手收服【三臂】。
早晨,我看見火龍被召喚發出的火焰流光,捧著五年來伴在他身邊、他為我準備的二十六身侍衛服,站在了闕哥哥房前。
他正在更換袍服,準備上殿早朝。
他看到我,語氣平常,甚至聽不出任何情感:「我知道你要跟他走了,這五年,你能陪著我,我已經很滿足了。你這麼努力修煉,就是為了有一日,能站在他的身邊幫助他吧。如今,只剩下【三臂】未除,我相信,有你的幫助,【三臂】也不會再興風作浪太久。我等你們凱旋。這些衣服你且留下,我會命人,給你縫製新衣……」
「我配不上王上,莫要再為了我,耽誤了您自己……」
「他會回來,你也會跟著他回來的。我等你。」
我沒再說話,只是將手中的衣服,交給了來接的宮人。
……
火龍速度雖快,趕赴西邊妖地也需要三日。如今已是甲級天罰的我,【關地】一口氣可以連用五次,然後休息半炷香,繼續趕路,這樣往復,別說是追上師兄,就是比師兄提前到達妖地、斬殺那【三臂】,也是可以的。
但是,我在第一天夜裡,就被攔截了。
阻在我面前的這把劍,我再熟悉不過,是【焚龍】。
【關地】落點雖然是隨機,但是我在這個夢中多年的反覆使用這個術法趕路,如今已經爐火純青,一公里內,落點可以精確到毫釐。
卻沒想到,這精確的落點,卻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焚龍】面前。
「你究竟是何人?我的暗衛回復我,在我和仙仙離開王都之時,你也辭去官職,一路尾隨。」
說著,他將【焚龍】逼近一步,陰冷地問:「你既然出現在了這裡,說明你真的在跟蹤我們,說,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看向他眼中的殺意,無奈地嘆了口氣。在這裡,可沒有闕哥哥再為我解圍了。
我解除了易容:「我是仙傾撫。」
師兄皺著眉,再次看向了我的右手。
「你和【三臂】,究竟是何關係!」
他問。
我想了想,那【三臂】之名,以及師兄看見我右手時過激的反應,恐怕,【三臂】就是當年吃掉我左臂的妖物。
我抬手,當著他的面,畫下打開天穴的法陣。魔源烙印在我的右眼顯現,他明顯更加警惕,以為我要取出天罰之力反抗,抬手一個【鎖·焚天日】就將我封印住。
我打開天穴,從天穴中取出當年那本記載了解除【十戒】控制秘法的川家秘籍,從火籠縫隙中,遞給了他。
師兄接過那本秘籍,看了一眼秘籍的名字,發現這竟然是當年在川家、他被封印在冰中那時,他的天穴里消失的那一本。
他當時回到客棧之後,發現天穴之中,秘籍竟然少了一本,心中驚駭難以言喻。
他不知道這本秘籍如何消失的。
也許秘籍上有自動傳送的法陣,又也許……
這世上,有個人不僅知道你的天穴在哪,還能知道你的本命陣法,還能利用你自己的魔力、打開你自己的天穴……
太可怕了!
若此人是敵人,那麼,殺自己簡直易如反掌!
但那個人並沒有殺死自己,只是偷偷取走了一本秘籍。
他究竟是誰?為什麼會這麼做?
這件事,緝天鑾沒有告訴任何人。除了他,也沒人知道,川家的秘籍,還丟了一本。
但五年了,他也沒有想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直到現在。
師兄驚駭地抬頭看我:「這本秘籍,你從哪來的?」
師兄的奇特表情包加一。我苦中作樂地想。
我知道他為何是這幅表情,他定然發現了天穴之中,少了一本秘籍。但我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只偷這一本。
這本秘籍我雖然遞給了他,卻將記載了那一秘術的二十九頁撕掉了。
我不想讓他背負這些血債。即使這只是夢。
「這是我從川家地牢偷的。」我編了個謊,「我當年尾隨你們,前往川家,想要偷取天語秘籍。但我去的遲,秘籍似乎都被你們拿走了,我到處尋找,偶然發現,在一片空地之上,竟然有一本秘籍,於是,我拿起了這本秘籍,只是,那塊空地突然浮現出一個法陣,在這本秘籍離地之時,法陣突然碎裂,一眾妖物都脫離了牢籠。其中一隻,吃掉了我的手臂,想必那就是你所說的【三臂】。今日,我尾隨你們前往妖地,也是想在你們之前找到【三臂】,奪回我的胳膊。」
緝天鑾還沒有來得及放心、原來不是有人打開了自己的天穴,而是這秘籍自動傳送回去了。就聽到仙傾撫自己說,是她毀壞了川家地牢的陣法,放出了那地牢中的妖物。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面前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孩。
「你說,是你毀壞了川家地牢的法陣,放出了十一萬三千六百五十五隻妖物。」
緝天鑾滿臉愧悔與憤怒:「就為了這一本法陣,你知道,塞元江以西,死了多少人嗎?」
「他們死了,與我何干?」我反問,「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死就死了啊。」
我嘴上這麼說著,只是為了麻痹花月。
畢竟,視眾生如塵土,才是魔神之心。
但我能懂師兄的痛,畢竟,對於他來說,這些都是現實,並非夢境。
我不知道,自己這麼說下去,即將面對什麼。但我知道,若是如實相告,師兄一定會把這一切責任,攬到他自己身上。
若是他因為這些人的喪生而悔、去對花月許願,對於我來說,才是不可接受的現實。
「五年前,我知你不守規矩,卻未曾想到,你被火龍養成如此一副狠心腸。」師兄重新畫陣,火籠變換,變成烙火的鎖鏈,將我的雙腳和右手手腕,鎖在了一根鏈子上,「我是不是該慶幸,今日捉到了你,此後,你再也無法為禍人間。」
他對著我冷笑,我也對著他笑。
似乎這烙火的鎖鏈,根本沒有給我帶來一絲一毫的疼痛。
我只是開心,以後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他的身邊了。
他拽著鏈子,一路將我拽到了妖地。他命人將我綁在柱子上,豎在離營地三里遠的空地上,用我引誘【三臂】前來。
師兄猜測,三臂得了我一條胳膊,就如此強橫,那麼,一定對於我的第二條胳膊,如饑似渴。
因為【三臂】沒有視覺,師兄還命人在我胳膊上割開口子,好讓【三臂】知道,我「來了」。
不得不說,師兄的方法很管用,我來的第一天,外圍就有人見到了【三臂】,只是不知為何,它只是在外圍轉了轉,並未靠近、進入埋伏。
皇甫仙也來看了我,她看到我的臉,又看了我的手,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原來是你。當年初見,你就同惡妖混在一起,還為火龍求情,今日再見,沒想到,竟然和那隻最惡毒的妖物,還沾親帶故?」
我沒理她。
她吩咐周圍看管我的人:「這裡風沙太大,影響了血腥味的傳播,你們口子割這么小,能有什麼味道?難怪這都幾天了,【三臂】也不來,只是在外圍打轉。」
說著,她親自示範,在我的腹部削下一塊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