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硃砂仍在,一往而深
緝天鑾不敢往下想,他不知道,這是否就是仙傾撫如此神秘的理由。
緝天鑾繼續細問,他真的希望仙傾撫能將一切真相都告訴自己,這樣,自己才能夠幫助她。
仙傾撫作勢打開自己的天穴,緝天鑾害怕她再次離開,趕忙用了自己最強大的封印法陣束縛住了她。三年後好不容易再見,他不想讓她就這麼走了,至少,至少……
卻看仙傾撫從她的天穴中取出了一本川家秘籍。
他震驚,他知道仙傾撫在擎天柱中傷的多重,可她竟然醒來之後,立刻尾隨著自己去了川家?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樣不顧她自己的身體、也要跟著他?
而且這本秘籍,正是從自己天穴中消失的那一本。
他聽她解釋說,這本秘籍是她從川家地牢偷的,正是因為拿走了這本秘籍,川家牢獄的法陣才消散,那十一萬三千六百五十五隻妖物才逃出牢籠。
但是緝天鑾不信。
緝天鑾是仔細調查過的,那鎮壓著整個川獄的法陣,在深達數百米的牢獄之底。而且,若是這本秘籍,真的和那個鎮壓陣法有什麼聯繫,在自己將其取出川獄之時,鎮壓法陣就應該已經失效了。
緝天鑾更願意相信,是仙傾撫封印了自己,從自己的天穴之中,取出了那本秘籍。
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知道自己魔源烙印的本命陣法,但是這個人是仙傾撫。
緝天鑾突然覺得,被人知道本命陣法並非是特別可怕的事情了,甚至還覺得,幸甚至哉。
他翻看著這本秘籍,發現第二十九頁被人撕去,撕口還是新的。
是仙傾撫撕的吧。但是為什麼?她為什麼就是不能告訴自己真相!無論什麼事,自己明明都可以和她一起承擔!
但是緊接著,他聽到她說,【三臂】吃了她的胳膊。
連手臂都捨棄了,可以想見她當時的情況多麼危急。
緝天鑾看向她空蕩蕩的左袖,想著她僅僅用一條胳膊,陪著鳳闕在戰場上廝殺,不知受了多少傷,吃了多少苦。那一瞬間,緝天鑾甚至想將她摟進懷裡,告訴她,今後,自己可以做她的左臂。
可就在這時,她卻說,因為【川獄之變】死去的那些百姓,於她無關緊要,死就死了。
緝天鑾又痛又悔。
她從前雖然一雙眼睛沒有太多的感情,卻絕不是這樣冷血。
是因為丟失了左臂?還是因為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
緝天鑾後悔自己不該弄丟了她三年,讓她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緝天鑾只知道,不能再放任她這樣了。這片他所守護的土地,這些他守護的人民,他要帶著仙傾撫親眼看看塞元江以西的土地,還有那些被摧毀的村莊,也許看了那些,仙傾撫就能體會到那些可憐的百姓的痛苦,也許,仙傾撫還能回頭。
她不該是這樣的。
緝天鑾用烙火的鏈子拴住了仙傾撫。
他不會再放她走了,哪怕是以罪人的身份,留她在身邊。至少,在自己身邊,自己可以保護她、教化她。
他將她帶去了營地,皇甫仙聽說了這件事,自告奮勇地出了個主意,說可以用仙傾撫做誘餌,緝天鑾想了想,這也是個辦法,他也想儘快捉住【三臂】,將它吸收的仙傾撫的那條手臂卸下來,看看能否重新為仙傾撫移殖。
他仔細翻看了仙傾撫給他的那本川家秘籍,想要根據前後內容,推出被撕掉的二十九頁寫的什麼內容。
翻看之後,他發現,上面記載的,都是川家一些秘術,甚至可以說是亦正亦邪的秘術。
比如第四十七頁記載的,一種秘術,將妖怪身體的一部分,移殖到將死之人的身體上,能夠增加此人的壽數,只是,接受移殖的人,會被變成半妖。
緝天鑾將這本秘籍好好藏在天穴里,不打算告訴任何人它的存在。
為了不讓仙傾撫在做誘餌期間有任何意外,緝天鑾仔細布置了周邊布防,以確保【三臂】一旦上鉤,必定有來無回。
卻沒想到,就在自己布置布防回來之後,看守仙傾撫的兵士告知自己,皇甫仙去看過仙傾撫了,並且割下了她腹部的一塊肉。
緝天鑾聽了匯報,只覺得頭皮發麻,血液全都湧上了額頭。
他衝去皇甫仙的營帳,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可就在這時,有兵士來報,說是發現了【三臂】的蹤跡。
皇甫仙一臉得意地望著自己:「師兄,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況且,那仙傾撫不過是個罪人,等成功繳殺【三臂】之後,我們還得帶著這罪魁禍首回都城復命。到時,冤有頭債有主,咱們這處理【川獄之變】的任務,也算是圓滿完成了。」
其他副將聽說這件事,也紛紛誇讚皇甫仙有勇有謀,緝天鑾也不好再反對。
他只恨自己,做出的決定過於草率。若是早知如此,不如就放她走,哪怕日後再也不見,也好過自己眼睜睜看見她受苦好。
但是,緝天鑾又想到那些百姓流離失所,還有多少母親將孩子護在身下、卻還是雙雙死去的慘象。他覺得自己不該心軟,只有讓仙傾撫感到同樣的痛,恐怕她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吧。
只是,原先她望向自己的目光,就那麼冰冷,此事過後,她怕是恨極了自己。
皇甫仙每日必去割開仙傾撫的腹部,緝天鑾只敢遠遠地用【鷹眼】偷偷地看著,他希望能看到她在刀割疼痛下的悔悟,卻見她臉上沒有一絲痛苦之色,看向皇甫仙的目光,也並非他所猜想的痛恨,而是,滿足與憐愛。
緝天鑾不懂。
想到這裡,緝天鑾看向面前的皇甫仙。
皇甫仙覺得師兄的眼神有些令人發毛:「盯著我看做什麼!你回答我啊,師兄!」
緝天鑾想了想,問道:「你如此厭惡她?」
「難道我不該厭惡她?」皇甫仙嗤之以鼻,「我不過是個比她大三歲的女孩,我也想像她一樣,衣食無憂,養尊處優!無論出身,還是本領,還有容貌,脾氣,我哪裡比不過她!」
「也許你不必同她比……」
鬼使神差地,緝天鑾這麼說了一句。
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時候,緝天鑾臉上的表情並不太自然。緊接著他又說:「仙仙,對不起,是我對你的關心太少了。不過,你也知道,這些年,我也一直忙於征戰,鳳闕剛剛登位,缺乏可以信任的人,他既然派你去鎮守邊關,說明他對你十分信任。」
「真的嗎?」皇甫仙臉上一喜,「你是說,王上對我十分信任?」
緝天鑾覺得皇甫仙的反應有些奇怪,愣了一下:「是啊……」
皇甫仙謹慎地確認了一下周邊的結界,然後竊喜地開口:「師兄,我同你說,方才在御花園,我偶然發現,王后手臂上,硃砂痣仍在!王上與王后已經大婚三年了,三年來,王上竟然一次都沒有碰過她!」
緝天鑾僵住了。
原來,方才在御花園,仙仙想讓自己看的,是仙傾撫右臂上的硃砂痣……
他們明明已經大婚三年,為何硃砂痣仍在……
難道,是鳳闕發現了仙傾撫的半妖身份,對她嫌棄,又礙於面子,沒有公之於眾,所以一直冷落她……
皇甫仙又說:「那仙傾撫肯定有問題,明明之前已經沒了左臂,這種殘缺之人,根本沒有資格做王后。可是三年前,她的左臂突然恢復了,我也仔細打量了她的左臂,那分明是【三臂】的一臂……師兄,你告訴我,當年,她究竟為什麼和【三臂】的那一臂一同失蹤了?」
緝天鑾聽她這麼問,第一反應就是不能暴露仙傾撫半妖的身份,於是,他第一次對自己的師妹說了謊:「你不知道麼?不是你故意吩咐,不准醫士為她治療腹部的傷口?她因為腹部傷口發炎,死在囚牢里了。我因為那些兵士沒有按照自己的職責、看管好囚犯,將他們全都就地格殺了。而【三臂】的第三條手臂,或許是因為手臂的原主人已死,就此消散在空中了。正是因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吩咐不給仙傾撫安排醫士治療,我害怕有心人將責任推到你的身上,才隱瞞了下來。」
這段說辭,是他早就準備好應付皇甫仙的,他早已對著鏡子練過無數遍,無論是神色還是語氣,都毫無破綻。
皇甫仙也毫不懷疑。她一臉震驚:「竟然是這樣,對不起,師兄,我錯怪你了。」
皇甫仙仔細想了想,又問道:「可是,那月後,確實與仙傾撫一模一樣,就算面容相似,可那左臂也是一模一樣,我絕不可能認錯,既然仙傾撫已死,那月後究竟是誰?難道……」
說到這裡,皇甫仙滿臉驚恐:「難道,她是鬼!」
「別自己嚇自己。這件事情,在三年前祭典上我看見月後面容之後,我也思考了許久。我覺得,當年,被我們捉住的仙傾撫,也許並非真正的仙傾撫,只是幻化成她的模樣。你忘了?一開始,那獨臂侍衛出現在我們面前之時,也並非是仙傾撫的臉,我們也都沒看出他使用了易容術法。只是他被我捉住之後,想幻化成我認識之人的模樣,以為我會放他一馬,沒想到還是被我們捉住。」
畢竟皇甫仙不知道川家秘籍一事,除了那張臉,皇甫仙也沒有任何那獨臂之人就是仙傾撫的證據。
皇甫仙點點頭:「師兄,你說的也有道理。」
見穩住了皇甫仙,緝天鑾終於鬆了一口氣,又安慰了她幾句之後,緝天鑾轉身離開了占天府。
但是,在緝天鑾離開之後,皇甫仙卻突然換了一副表情。
易容術法確實有可能。
但是皇甫仙還是相信,那獨臂人就是真正的仙傾撫。
師兄竟然為她欺騙自己,很好。
看來,只要自己找到仙傾撫左臂恢復的秘密,一切真相就會水落石出了。
=3=
我回到赤方閣,還沒坐下,闕哥哥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
他捧著我的臉,將臉湊上來仔細看著。
「我聽說,皇甫仙在御花園傷了你,她居功自傲,我明日就撤了她的官職,名她搬出王宮,非召不得進入!」
「闕哥哥莫急,這傷不過是給外人看的,你瞧,早就好了呢。」我抬手一抹臉上的傷口,卻見臉上已經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了。
其實當時傷口就已經自愈了,畢竟我現在是半妖之身,只是不能讓別人發現,這才用術法偽造傷痕。
「那她也放肆!我都不捨得傷你分毫!」
「是啊,闕哥哥對我最好了。」我抱住他,一頭扎在他的懷中。
蘭鳳闕眸色微變:「傾傾……我聽說,她還看見了你手臂上的硃砂痣……」
「是啊,我只怕她說出去,明日百官知曉,又要催逼闕哥哥了。」
「對不起,傾傾……」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抬手,抵在了闕哥哥的薄唇上,然後用指腹,摩擦著他下唇上的魔源烙印。
因為我是半妖之身,若是與闕哥哥結合,身體會自動吸取闕哥哥的血氣,但是,蘭氏血脈之氣不比尋常,一旦吸收了闕哥哥的血脈之氣,我便會立刻爆體而亡。
闕哥哥含住了我的手指,輕輕吮了一下。
我假裝不知道屋頂有人在偷窺,故作嬌羞地輕笑。
……
緝天鑾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將軍府。
蘭鳳闕賜了他一座將軍府,因此他不與槐牢透以及皇甫仙在占天府同住。
這座府邸很大,但是緝天鑾只覺得空曠孤寂。
在皇甫仙告訴自己,仙傾撫手臂上硃砂痣仍在之時,緝天鑾心中的喜悅幾乎壓制不住。
他出了占天府,就立馬尋著仙傾撫而去,他想,他錯過了太多次幾乎,這一次,既然還有一些希望,他一定要當面問問她的想法。
硃砂痣仍在,是否證明,其實,她並不愛蘭鳳闕。
那多年征戰陪伴,甚至是嫁作他婦,不過是將鳳闕當做恩人、伯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