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異度入侵23
前方打得難捨難分,就這麼幾個人,幾把武器,面對著不斷從玻璃門窗破入的甲蟲,艱難地抵抗總會有盡頭。
「我沒子彈了!」
「我只剩一個彈夾了!」
月纓纓正要給兩人遞子彈,右腳忽然踩空。
她一驚,就見地上出現個正方形的口子。
這是什麼,市政府大樓的下水道?
後退幾步,緊張地拿槍對準,片刻後竟鑽出一個圓滾滾來。
「洞兩麼麼?是我啊!」高熙沖她伸出五指,「五分鐘!一樓馬上就要關閉,快撤!」
月纓纓還是沒聽清,但在兩人拉著她往上走時多半也明白過來了。
「你們先走!」
門邊的火勢已經熄滅,刀片的反光也停止。
月纓纓循著記憶在灰塵中看到一雙黑色手套。
「月纓!」薄言君在叫她。
「我沒事!快上二樓!」
社長安全了,左邊還有槍聲,月纓纓本已撤到樓梯口,透過高處一看,竟是劉雪還在傻傻地打槍。
她是聾子嗎?
「你在幹什麼?一樓要關閉了!」月纓纓開槍擊中一隻甲蟲的眼睛,繞後抓住她,「快撤!」
塵霧中,傳來轟隆隆的震動聲音,地底伸出許多道特製合金牆面,趕在徹底關閉的那一刻,兩人爬過一道立於樓梯處的欄道,成功翻進安全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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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什麼意思?什麼意思!」劉雪指著兩人呵斥怒罵,「把我一個人留在那裡?我走沒走、你們不會看一眼嗎?!」
喬之武不耐煩地反駁:「你又不是沒能力,誰叫你傻了吧唧不走?這會兒過來怪我了?」
齊子顯低頭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劉雪,我是真沒注意到!我以為我們是最後撤的那個!」
突如其來的戰鬥已經結束,在檢查過薄言君身上沒有傷口後,月纓纓馬不停蹄地去處理傷者。
程部長幹得很好,發揮了作用,不僅將心理素質稍差的人送進了房間,病患也是他找人照顧的,現在四樓的主通道被清理出來,三名女生在做最後的止血工作,處理過的傷患則被抬到房間裡妥善安置。
月纓纓誇了他,說了些為國為民的官話,然後拿出兩個巧克力棒遞給他:「我身上也沒有什麼好東西,等這一切結束,我就向上級稟報你的輝煌事跡。」
「不不不,這不行!」程部長憨笑著說,「還是要謝謝上級給我這個機會,以後有能效勞的地方我一定盡心竭力!」
想了想,還真有件事。
月纓纓跟他耳語了一番,然後拍拍他的肩膀:「程部長,我們這麼做,都是為了都城的人民啊。」
他面色凝重的點點頭。
傷者被處理完後,月纓纓又依次對三名女生的行為做了肯定:「從此刻起,你們也是白衣天使了。」
說著拿出巧克力棒:「快吃吧,別累到了,待會兒多喝點水。」
貧瘠的市政府大樓,精神上的獎勵竟大過了實物,月纓纓心底含著幾分羞愧。
她又想到了什麼,吩咐程部長帶人去把五樓的屍體從三樓窗戶扔出去,再用酒精消毒避免會傳染。
有人叫她趕緊去看看被放血的人。
月纓纓來到一間獨立辦公室,那人正是第一個被放血診治的。
摸摸脈搏,心跳很微弱,摸摸額頭,滾燙的溫度燒人,其面色慘白,一動不動地僵在地上。
沒救了。
如果這些蟲子像帶有蟲卵的水一樣,沿著食道進入胃部的話,排除會原地孵化的選項,等待其消化吸收,那麼理論上做透析大概能起點作用。
可是哪來的設備呢?
退一步,這些人被扎時呼吸困難,心跳加速,若把這視為中毒,沒藥的情況下就只能給其放血排毒,聽天由命。
哪一個選擇都不好,活不活得過來只能看個人造化。
用手觸摸臉部,高燒的體溫在快速流失,降低,變得冰冷。
擰著眉一個個檢查過去,皇天不負有心人,還是有個胳膊受傷的青年被救回來的。
「你感覺怎麼樣?」月纓纓期待地問他。
「還、還好……」青年很虛弱,「我頭暈。」
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小事,只要命保住就可以。
叫來兩個心細的人照看他,不多時,又有幾個輕症患者醒來。
他們的共同特徵是:沒有被蟄到臉。
幾屋子的傷者,幾十個人受傷,最後活下來八個。
「真是殘酷。」
三樓的玻璃口,月纓纓看著屍體被從上面扔出去,她的心情很複雜,無法形容。
是悲傷嗎?是懊惱嗎?
「找東西把這裡堵上。」她冷靜地發號施令,「把恢復期的人帶去四樓,原先就受傷的去二樓,大家……不要再靠近這裡了。」
萬一甲蟲進攻,這幾塊木板可擋不住。
處理完這些,才算可以歇會兒。
月纓纓找了個地方,從空間拿出水噸噸噸喝了半瓶,她擦乾嘴上痕跡,一回頭,就見薄言君站在身後看著她。
「社長?」她撫著胸口,「你嚇死我了。」
「有件事需要你處理。」他帶著月纓纓去到二樓,這間房裡關著的是大腿受重傷的青年。
「他怎麼了嗎?」正要開門,薄言君制止了她。
「我還沒進去過,但是裡面很危險。」
想到社長的感知能力一向很強,月纓纓警覺地掏出手槍,雖然她暫時想不到一個受重傷的病人能有多大威脅。
開門。
恍惚間以為來到了原始森林,地上有黑色的樹根,散著墨綠色的光,纏繞在地上,盤旋在牆面,鋪了一層又一層,不間斷的綠光順著節點輸送至中央,有節奏的亮著。
當初沒有殺死青年的原因是什麼?
是想要看看這個被甲蟲攻擊後,第一個實現自愈的人類會變成什麼樣。
現在有答案了,他將化繭成蝶。
用槍管試著去碰牆壁上的樹根,戳了戳,很軟,槍口沒有沾上什麼東西,樹根也沒有多大變化,不會攻擊。
月纓纓踢了一腳地上的樹根,觸感就像軟膠,用力了會反彈回來。
不確定是否安全的情況下,她要怎麼進去呢。
薄言君繞過她踩在樹根上,拔出了他的刀:「別怕,我在看著。」
社長的武力值真是讓人安心的存在。
月纓纓輕鬆了一點,她來到青年面前。
這裡原本是有張桌子的,現在被樹根包裹覆蓋了,之前太陽可以照射進來,現在連縫隙中的金光都感受不到。
青年的下半身呈半蛹狀,被圓形的墨綠色樹皮包了起來,長度縮了一半,皮膚上有明顯的青色紋路,順著血管延伸。
隔離服早就被餐食掉了,能看到他的胸部以下都逐漸半透明,內部本應是器髒,但卻什麼都看不到,所有樹根的墨綠色都被輸送進心臟里,順著心跳的啟動,忽明,忽暗,忽明,忽暗,如同呼吸一般。
整個房間的亮度也隨之改變。
月纓纓陷入了沉默。
她看到青年的右手已經化成了甲蟲的前肢,這是最糟糕的猜測,此刻被驗證了。
「醫生?」
這句話嚇了月纓纓一跳,薄言君準備動手,她制止了。
右手握著槍,她問:「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我……我……」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它的瞳孔讓人琢磨不透,和地上的樹根一樣呈墨綠色,瞳仁多了一個。
「我感覺身體好重,嘴也好重,快要說不出話了。」
隨著青年的敘述,他心跳加速,更多的樹根爭搶著從心臟上方開的口子鑽進去。
他看向月纓纓,神志不清地說:「你怎麼穿著這種衣服?你的白大褂呢?我好像視力有點毛病了,醫生你會看眼睛嗎?」
月纓纓問他:「什麼症狀,你能描述嗎?」
「重影。」他閉上眼,「我看到了一千個你。」
蟲族複眼。
月纓纓深吸一口氣,心情再次複雜。
許久她才說:「別擔心,我會治好你的。」
「真的嗎?我以為我要死了。」青年露出了真誠的笑容,「我感覺自己變得好奇怪,就像鬼壓床了,下半身和右手都沒有知覺,心臟也疼。」
「醫生,我還有救嗎?」
都城醫學手術的成功率很高,除了絕症以外,大多數手術都能保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月纓纓誇下海口:「相信我,成功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真的?那太好了!」青年的語氣明顯歡快起來,「等我康復了,我要跟我媽去旅遊,然後給我妹妹買裙子,再跟我爸去種樹。」
「我喜歡綠植林。」
月纓纓拿出手術刀:「可以,都可以。」
「對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青年聲音很小,感激又羞澀,「恩人,我想記住你。」
月纓纓雙手握住手術刀懸於心臟上方,緊緊盯著那顆跳動的綠色物體。
「我叫月纓纓哦,月亮的月,長纓的纓,你可理解為,在月亮的末梢掛了一處祈禱的纓穗。」她語調輕快起來,一如之前答應他治好的那刻,笑容明媚,「你的名字呢?」
「我叫魏小川!」他在心中記住了恩人的名字,他感覺人生都變得明亮了。
「魏小川?」月纓纓一刀扎進他的心臟,她叫他的名字。
樹根仿佛是鮮活的,在感受到宿主遭遇危險後瘋狂的閉合,青年的笑容凝固在某一刻,樹根褪去了墨綠色。
「晚安,魏小川。」
(本章完)